医手遮香(9)
至于这一家子日子越过越穷,甚至于揭不开锅的原因,安老太四处拜菩萨求子嗣撒香火钱是一个原因,安太太身子不好时常要请医延药是一个原因,安保良还占了最主要的原因他的俸禄本来就不高,加上这昌黎县穷困得很,属官们到手的隐形收入很有限,他还是个被排挤的对象,到手的就更少;偏他还是个手散的,一文钱用出二文钱的量,但凡有人向他求助,不拘是资助穷书生还是捐助穷百姓,他都很舍得,也不管自己兜里有多少钱,懂不得量入为出;最后他还属于抱着远大理想的那种人,一心想要疏通一下好早日回到京城一展宏图,所以还要孝敬一下上官。
且不论他孝敬的那点点东西上官看得上看不上,总之这一家子来昌黎县五年,日子越过越凄惨,欠的债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到现在已是四处的铺子都欠了债,再无人肯赊欠。又有安保良的同僚们被他借钱借怕了,更是知道他是起复无望的,见到他就绕道走,乃至于县太爷日常都要敲打他两句取乐。于是,安家的日子就过成了安怡看到的这个模样。
正文第6章青梅竹马
午后的暖风吹在脸上,远处的高山上白雪皑皑,蓝天衬着白云格外好看,安怡灰暗了很久的心情终于有些好转。这是不是缘分呢?兜兜转转的她又姓了安,还和从前多少有些瓜葛。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老天既然给了她这个机会,自不会只是让她来受苦的。总有一日,她要回到京城去,她要叫那些害她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的人付出代价。安怡想得入神,乃至于敲门声都没听见。
吉利擦着手从厨房里赶出来开门,瞧见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发呆的安怡,少不得低声抱怨了两句。
安怡回神,冷淡地看了吉利一眼,并不答话。
吉利自那天给安县丞抓了个现行,挨打又被警告后,气焰就矮了一大截,此时见安怡还是这副四平八稳的模样,也就歇了心思,快步赶去开了门。待看清来的是陈知善和他那个叫陈喜的长随,陈喜肩膀上还扛着两个鼓囊囊看似很沉的袋子。吉利想到这陈知善家中富有,人又最慈善,这袋子里装的必然是送给自家的东西,由不得夸张地笑了起来,热情地将人往里让:“原来是陈公子,快请进,快请进。”
陈知善看见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安怡,眼里露出几分欣喜,先示意陈喜放下袋子才有些腼腆地道:“安怡,你可好些了?我奉了师父之命来给你换药。”
安怡对这个热心的少年颇为好感,起身行礼道:“多谢您,好多了。再谢您那日救了我。”
见她如此客气,陈知善先是十分诧异,随即清秀的脸红了几分,小声道:“怎地与我这般生分?你,你从前可没和我这样生分过。”
也是,看这少年之前在雪地里找到她时的模样,应该和原身关系很好很熟。安怡望着陈知善,有意带了些生疏笑道:“实不相瞒,我醒来后就发现忘了从前许多事,多想想就头疼得厉害。”
陈知善吃了一惊,失声道:“当真?这样的病症倒是少见。”沉吟片刻,又问道:“严重么?”
安怡斩钉截铁地道:“严重!除了还认得家中亲人之外,其他人和事都忘得差不多了。”
“这样啊。”陈知善果然十分失落,呆了片刻后,用一种十分同情、柔软的目光看着安怡,轻声道:“就算是这样,你也别怕。有我在,再忍忍……”
不会吧?青梅竹马?安怡被他目光里蕴含的柔软吓得一个激灵,等她要再确认时,陈知善已经收回目光,垂着眼轻声道:“等你稍微好一些,还是回去抄书吧。我和师父说过了,她说只要你肯回去,随时都行。”
抄什么书?安怡诧异地看向陈知善,陈知善红着脸轻声道:“我闲了会帮你的。”因见吉利在厨房门口窥伺,二人就都一起噤了声。
“我回去就请师父来给你看。”陈知善很快收拾完毕,指指陈喜带来的那两个口袋,小声道:“这些米面是我一点心意。”不等安怡拒绝,背对着陈喜自袖中取出一个小包囊迅速塞在她手里,轻声道:“上次打赌输的。你收好,不要给人看见。”言罢叫上陈喜急匆匆去了。
没等安怡反应过来,院门已经被陈喜带上,一直躲在厨房门口偷看的吉利也快步赶出来直奔陈喜带来的那两个口袋,兴奋地道:“是什么好东西啊?”接着就高兴地喊了起来:“哎呀,是白面和精米!老太太!老太太!您快起来瞧,陈公子可真是个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