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手遮香(663)
血色从朱侧妃的脸上一点一点地褪去,她的呼吸声渐渐沉重起来,声音也有些尖利:“我尽力了!我尽力了!我本可以在最早的时候不要她,可是我舍不得下手!我……”
安怡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她,黑色的眼睛里满满都是眼泪。朱侧妃的辩解声戛然而止,紧紧咬着牙齿才能让它们不发出磕碰声,半晌,她的声音才轻轻响了起来:“我,我也想过带走她,但我,不能……”
安怡的眼泪狂飙而出:“因为如果你带上她就走不掉,是不是?”
朱侧妃开始惊慌,所有的从容优雅全都从她身上褪去,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因为太过用力地攥住裙子而青筋暴起,她露出了几分老态,虚弱的道:“她到底是安家的骨ròu,安家不许……”
“你说了任何人都不能让你毁掉一生,当然也包括她在内。”安怡将袖口用力擦掉不知什么时候掉下来的眼泪,恶狠狠地瞪着她道:“她的生父究竟是谁?”
朱侧妃怔怔地看了她片刻,耷拉下两只肩膀,狼狈地低声道:“当然是安保凤啊。不然还能是谁?”
安怡咬着牙道:“那为什么安家人说她是孽种?”
朱侧妃侧开脸不肯与她对视,声音木然地道:“谁知道呢,也许是因为在他们的眼中,不洁的人从头至尾都不洁吧。”
换句话说,因为有了朱侧妃的私奔,所以她的血统也受到了质疑。当然,这质疑来自于大多数人,包括她的生父在内,祖父却从始至终都不曾怀疑过,要不然,以当时安家的权势,就算是惹不起蜀王也不会容许她活下去。轻轻一场风寒就可以要了她这条命,哪里还会有后来的那些名贵陪嫁呢?
安怡突然很想笑,笑自己愚蠢,被老夫人那么一骗,就自扰了这么多天。
“如果她是他的孩子,你以为他会容许他的孩子流落在外这么多年?那是不可能的事。”朱侧妃沉默片刻后,又有了些精神:“我不闻不问,不过是因为觉得大概没有我这个人,她会过得更好一点。”
“知道了。”安怡站起身来准备下车。
正文第506章如果
朱侧妃带了些希冀地道:“我刚才和你说的那些,能不能让你稍微减轻一点对我的厌恶?”
安怡没有回答她,直截了当地跳下车,接过湖月手里的缰绳骑马走人。
湖月忧虑地看着她的背影低声道:“安家那老太婆写给您的信,不拿给她看了吗?”
朱侧妃闭上眼,疲惫地仰靠在枕头上低声道:“何必呢?老东西羞rǔ我一个人就够了,何必困扰她?恶心她?”
湖月愤愤不平地道:“可是安家人至今以为……那样一盆脏水泼在您身上,也泼在她身上,居然胆敢拿来威胁您……那些人心思何其龌龊,婢子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朱侧妃皱起眉头,揉着太阳穴轻声道:“我不怕,早年老东西就不能奈何我,现在她已经死了就更奈何不得我。至于安家其他那些人么……”她讽刺而轻蔑地笑了笑,“不过是一群自以为是的小丑罢了。何况你还没看出来吗?除非安家那些人不知好歹再去招惹她,不然她是不会再动手了。安家没有理由再拿从前的事来说道,如若不然,他们家是真的不想再在京城呆下去了,也不想子孙后代有出息了。”
湖月仍然不太舒服:“当年老侯爷不过是喜欢听您奏笛,和您一起下了几回棋,多说过几句话而已,他们怎么就敢想到那上头去?说起来,也是您招了人眼红。”
朱侧妃不高兴地道:“不要再说了,我头疼得厉害,回去吧,不然小茹又要闹了。这孩子的脾气也不知是随了谁,古怪得厉害,她若是懂事些,我也不至于这样为难。”想到让人头疼的幼女,她不由想起了安怡那张沉静的脸,不由微微失神。
湖月见她脸色不好看,不敢再多说话,叩响车壁示意车夫启动马车。
朱侧妃将车帘拉开一条fèng,注视着已经远去缩小成为一个黑点的安怡,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不想再看见姓田的那家人了,还有那个女人,如果是骑木驴游街,虽然很能出了这口恶气,但好像太后娘娘不太喜欢,从长远来看对大家都不太好,就让她去最远最冷的边城做军妓吧。”
湖月乖顺地应了,又道:“听闻棠国公那边也在追究这件事。”她的本意是既然谢满棠在追究这事儿,蜀王府就不要过多参与了,不然翻出旧事来也是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