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幺站起来接过画像,画得极好,不过廖廖几笔,画上人却栩栩如生、如在眼前,只是画像上的老人一点也不象她想象中的那样道骨仙风,人微胖,有点面团团的感觉,满脸笑容,眉毛很长,在眼角处耸拉下来,鼻子和嘴巴和吕华吕丰有七八分像,这应该就是吕先生了,李小幺仔细看了几遍,将画像记在了心里,才将纸张还给吕华,笑着说道:“吕大爷一笔丹青出神入化。”
“雕虫小技而已。”吕华接过宣纸,淡然的客气道,转头征询般看了苏子诚一眼,拎着宣纸放进了焚纸的火盆。吕华看着宣纸化成了灰烬,笑着拱手告辞道:“二爷也忙了大半天了,若没旁的事,华且告退。”吕丰急忙站起来,跟着吕华长揖告辞,苏子诚起身送两人到正屋门口,看着两人出了垂花门,转头看着李小幺,李小幺往后两步,退到扶手椅上坐下,看着苏子诚笑着问道:“先孝慈皇后擅书法爱青铜器?”
苏子诚被李小幺问的有些怔神的答道:“母亲极擅琴,喜欢金石,收了不少铭文拓片。”李小幺轻轻‘噢’了一声,笑盈盈的问道:“你去过聚绣宫没有?”苏子诚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成年皇子怎么能进出后妃的居处?
“聚绣宫院子里放着许多青铜古器,抄手游廊一边全用书法碑拓装饰,真是非同一般。”李小幺闲话道,苏子诚凝视着李小幺,片刻间就恍悟了,轻轻抬了抬眉头,笑着说道:“郭家三娘子擅琴,据说不亚于母亲当年。”说完顿了顿,笑容越来越浓,一边笑一边摇着头,李小幺瞄着他,接着说道:“聚绣宫有个粗使内侍,叫赵兴,昨天夜里赵兴当值,半夜宫里面传过一碗汤药,赵兴说必定是皇上夜里又咳了,今天看着皇上身子很好,哪咳过一声半声的?”
苏子诚笑容僵在脸上,猛的转身看向李小幺,李小幺迎着他的目光,慢吞吞的接着说道:“郭皇后约已以节俭,那聚绣宫看来也真是极节俭的,赵兴看到这么个东西,眼睛就亮了。”李小幺一边说着,一边从荷包里摸了只金福豆出来,托在手心里示意给苏子诚,苏子诚伸手捻起金福豆,掂了掂份量,看着李小幺问道:“用出去多少?”
“就给了赵兴两三个,没机会用。”李小幺摊着手答道,苏子诚低头盯着手心里的金福豆看了片刻,才抬头看着李小幺低声问道:“还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没了,嗯,郭三娘子不错,没了。”李小幺边说边站起来:“三皇子和皇上真是像,跟皇上一样疼爱柔嘉郡主,没想到三皇子和吕丰那么投缘,往后吕丰真要是代祖父授艺,倒是事半功倍了。”
苏子诚捻着手里的金福豆,看着李小幺慢吞吞的说道:“你放心,没人怎么着他。”李小幺笑容灿烂的拱了拱手:“那你忙,我告辞了。”转身走到门口,一只脚踏到门槛外,突然回头问道:“宫里谁喜欢鸟雀?”
“父亲。”苏子诚下意识的答道,李小幺莞然而笑:“怪不得,聚绣宫里到处挂的都是鸟笼子,对着碑拓叫的热闹非凡。”苏子诚怔了瞬间,又有些哭笑不得,‘对着碑拓叫的热闹’,这叫什么话?看着李小幺轻松的往垂花门出去,苏子诚转头吩咐东平:“叫长近。”
片刻功夫,长近进来,苏子诚屏退众小厮,低声吩咐道:“聚绣宫有个粗使内侍,叫赵兴,十五六岁年纪,去查清楚,什么时候进的宫,谁引荐的,家里还有什么人,还有……算了,先查这个,越快越好。”长近垂手答应退出,苏子诚吩咐换了衣服,出门往宁王府去了。
没多大会儿,苏子诚就到了宁王府上,将那粒金福豆托给苏子义,低声将李小幺的话说了:“……我已经让长近去查这个赵兴的底细了,若是小幺听的不错,父亲这咳病只怕是有人要瞒到底了,我本想让人去查一查药局这两年进上的药材,可转念一想,药局进上的都是明面上的,如今后宫都在郭后治下,根本就查无可查!”
“嗯,”苏子义将金福豆递给苏子诚,背着手来回走了两趟,顿住步子,看着苏子诚低声感慨道:“这位李姑娘,心思之巧,令人佩服,看来让她顶着吕先生力荐的名头过到明处,这一步倒是走对了,往后让她多在各家走动走动,唉!”苏子义叹了口气,看着苏子诚苦笑着说道:“当年母亲挑尉氏时,就嫌她过于端方,我当时还不服气,现在看看这位李姑娘……还是母亲说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