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长拿大哥他们抵了保里的征夫数,带去禁卫北营了。”黑暗中,李小幺低低的答着话,往沈婆子怀里挤了挤,沈婆子呆了呆,伸手抱住李小幺,眼泪落到了李小幺脸上:“这当兵哪还有个活路?!往后你可怎么办?”
李小幺伏在沈婆子怀里,沉默了半晌,才低低的答道:“明天我去找哥哥去。”
沈婆子抱着李小幺,沉默了半晌,悠悠的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唉,这世道,没个活头,先歇下吧,明天什么时辰走?往后还回来不?”
“城门一开就出去。”
两人正低低的说着话,突然听到院门‘咣’的一声被人推开,沈婆子打了个寒噤,急忙站起来,掂着脚尖走到门口,透过门fèng往外探看,李小幺也急跟在后面,一起往外看去。
黄远山提着只灯笼,满脸媚笑,侧着身子照着路,后面一个胖大的中年汉子,带着两个绑着绑腿、一身黑衣短打扮、打手模样的壮汉,径直往隔壁冲去。
只听到旁边门‘咣’的一声,不大会儿,几个人就退出来,胖大汉子盯着黄远山,恶声恶气的问道:“人呢?”
黄远山拎着灯笼,小跑着四下找了一遍,转到了沈婆子门口,沈婆子急忙推着李小幺,示意她躲起来,李小幺咬着嘴唇,只恨不得一刀杀了这黄远山,看这样子,这黄远山是趁火打劫,趁着这会儿就她一个人,想把她卖了!
怎么这么巧,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这黄远山就能引着人过去捉她?,只怕……大哥他们被拉了壮丁,也和他脱不开干系!
李小幺一边飞快的转着心思,一边转身打量着屋里,转头看着沈婆子,苦笑着摊开了手,沈婆子也跟着转头看了一圈,眉头拧到了一处,这屋子一眼就能望到底,就没个能躲人的地方!
沈婆子拉着李小幺,掂着脚尖退到c黄边,黄远山的声音已经在门外响起:“沈阿婆,小幺在没在你屋里?我找她问两句话。”
“谁啊?”沈婆子掩着嘴,装着睡意朦胧的问道,
“对门黄大,找小幺问两句话。”
“小幺住隔壁,刚不是跟保长走了?我听着象是保长的声音,你再找找。”
“小幺真没在你屋里?”黄远山用力推着门问道,
“看到她出去了,跟你脚后脚。”对门,柳娘子从门fèng里胆怯的接了一句,
“滚回去!”黄远山一声暴喝,沈婆子打着呵欠,不耐烦起来:“这大半夜的,你们两口子这是吵什么?李家在灯芯胡同新租了房子,东西都搬的差不多了,你有事到那边找找看看去!”
门口静寂了片刻,听到院门‘吱’的响了一声,沈婆子急忙奔到门后,小心的往外查看着,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也没了动静。
两人不敢说话,挤在c黄上,沈婆子按着李小幺躺下,凑到她耳边,声音压得几不可闻:“等天亮。”
李小幺顺从的躺下,却睁着眼睛,半分睡意也没有,这出城路上,只怕不会那么顺当,黄远山是个心机阴沉的,大哥他们征夫的事,肯定和他脱不开干系,他既然敢这样脚赶脚的来捉她,必是算着大哥他们回不来了……
第十二章有心为善
李小幺打了个寒噤,明天不能晚了,得早些出了城门,等着大哥他们去,大哥他们四个人一起逃出来,可瞒不了多大会儿,也许一离了军营就得被发现,得赶紧离开才行。李小幺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静下心细细盘算起来。
去长丰楼?不行!这事关着逃兵,若直说,郑掌柜必定不敢帮,若瞒着,回头要是连累了郑掌柜,那就太过了,去林家找林孝?李小幺暗暗苦笑起来,她若找去,林孝必定把她打包给林先生送去,去不得,李小幺下意识的捏了捏脖子上挂着的玉葫芦,这也是个没用的东西,她若拿着这玉葫芦去求当朝丞相别让她四个哥哥当兵,那就是笑话了,只怕就是去,也不过是赶去听一通国家有难、匹夫有责的话。
明天还是得靠自己溜出城去,菩萨保佑,明天平平安安的出城,平平安安的逃出去,和哥哥们再找个地方,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小幺朦朦胧胧中被人推醒,外头天已经大亮了,朝霞穿过窗户,照在c黄上,沈婆子正弯着腰,从c黄头的大樟木箱子里寻了件自己的长夹衣和一个看着极结实耐用的褡裢出来,拉了李小幺起来,将褡裢给她斜搭在肩上,细心系好了下面的带子,捏着只旧荷包,塞到褡裢最里面的袋子里,将袋子口系紧了,又拿了二三十个大钱,放到褡裢上面些的大口袋里,系好带子,再拿起夹衣给她往身上套着,一边套,一边低低的交待道:“赶紧走吧,刚我出去倒马桶,看过一遍了,四周没人,这荷包里有三两多银子,你拿着吧,阿婆还有,别跟阿婆客气,外头冷,多穿件衣服,往后一天比一天冷……幺妹子,可要小心着,赶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