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惊讶,“不是郡主吩咐厨子做的吗?”
我一震,伸手一巴掌打落了睿儿手里剩下的半块苏糕,厉声道:“快吐出来!”
睿儿立刻把嘴里没吞下的都吐了出来。
接下来立刻给他漱口,又催着他将开始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好在睿儿顾着讲话,没有吃下多少。
我转身对嬷嬷道:“以后外面送东西来,都要通报我一声!”
嬷嬷吓白了脸,跪了下来。
我拿起石桌上剩下的糕点闻了闻,淡淡的杏仁香。那是种很常见的毒,砒霜。
我不放心,让人弄来了生姜汁,冲着温水让睿儿服下了,催他吐了一回。可是到了晚些时候,他还是发了烧。
父亲给惊动了,自宫里请来了太医,可睿儿的热度依旧没有减下来。平日里雪白的脸蛋烧得通红,清澈的大眼睛也蒙上了一层雾,目光涣散,声音微弱,喊着:“姐姐……姐姐……”
我紧紧抱住他,只觉得他浑身烫得可怕。
太医说,如果小王爷能熬到明天天亮就会没事。一切全看造化了。
我觉得这是一场噩梦,没有尽头,身心俱受煎熬……
母亲,你是否预见到这么快就有毒手向我们伸来呢?
深夜,我抱着睿儿,不能成眠。
怀里的孩子絮乱的呼吸喷在我脸上,火热的身躯烫着我的皮肤,他越烫,我就越冷。寒冷彻骨,冻得我颤抖,无法言语。我只有把睿儿抱紧,想努力抓住他流逝的生命。
他还不可以死,他最该活下来,该享受着他该得到的生活。他会长大,成婚,大有作为,成为我的骄傲。
他是我的全部希望,我活下去的动力。
昏睡中有只手温柔地抚摸我的脸,那是母亲。
不,母亲,我不会把他给你。你且回你该去的地方,睿儿由我照顾。你已死,尘归尘,土归土,莫再留恋红尘事。
我绝不把他交给你!
早晨,我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转醒,感觉那只手一直抚在脸上,又轻轻梳理我的头发。我睁开眼,望进睿儿清澈的眼里,他的小手正顺着我的头发梳着。
我收紧手臂,抱他在怀里,泪水流了下来。
啜泣声中,听睿儿软绵绵地叫了一声姐姐。我的泪水流了他一脸。
我对他说:“睿儿,姐姐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姐姐再也不哭了。”
第7章
这事终于惊动了太后,她大怒,下令全面追查,每个下人都不放过。
我本以为最后给揪出来的应该是二娘,谁知道那个送糕点的小丫头原来是三娘房里的,一给拷打,说出原是三娘的安排。
我不信,父亲也不信。三娘虽然心眼狭隘,但是绝对没有头脑和胆量这么做。
但是太后点了头,我们都没有办法。
三娘哭喊着冤枉,还是被关进了宗堂里。陈婉哭着扑向我,我头一偏,她抓下了我一边耳环。耳朵上一痛,一抹,出血了。
睿儿冲上来,对她一脚踹过去。我喊:“住手!”可是陈婉已经被踢在地上。
睿儿虽然只是十一岁的孩子,可是他自幼习武,力气已同其他十五六岁少年一般。
我去扶陈婉,被她一把推开。
她破口大骂:“我不要你好心!你要害死我娘!我们怎么得罪你了!你好狠毒!”
睿儿道:“你们活该。”使劲将我拉走。
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三娘的哭喊声穿过好几个院子都还字字清晰。
“不是我!不是我!”
已经没人听她说什么。大哥懦弱恐惧,父亲脸色青灰,二娘假惺惺地过来关心,四娘端庄秀丽的脸上没有表情,几个大丫鬟,有的惶恐,有的掉眼泪。
那一夜有雨。
雨和黑暗掩盖了一切。我遣走了嬷嬷和丫鬟,独自一人走在幽暗的长廊里,手里的烛火给风吹得摇曳不定。
风过回廊,仿佛一个叹息着的幽灵。
院子最深处的厢房紧锁着,生锈的门锁和厚厚的积尘都在对来者述说着久封的历史。我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柄黄铜钥匙,随着一声清脆的咯声,门缓缓开启。
悠长的吱声在这哗哗雨夜显得微弱不闻。
我扯紧披风走进去。厢房里全是蒙着灰的家具,正中一张画,画中一绝色少妇巧笑倩兮。我在画下伫立良久。
也许是一位痴心少年郎吧,恋上了母亲,不惜托名家画了这幅肖像,置于家中,睹物思人。后来不知怎么流落到父亲手里,父亲便送给母亲,以博她一笑。
记忆中,母亲抱着襁褓中的弟弟,拉着我的手,指着画对我说:“念儿,将来母亲不在了,这画会保护你们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