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什么时候起,那个孩子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沉默冷漠,甚至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他,就连那个上官家的小不点皇后也要隔着距离回皇上的话。
因为先皇为了皇上而赐死勾戈夫人?
因为燕王、广陵王对皇位的虎视眈眈?
因为三大权臣把持朝政,皇权旁落,皇上必须要冷静应对,步步谨慎?
因为百姓困苦,因为四夷不定……
于安打住了脑中的胡思乱想。不管他能不能揣摩透皇上的心思,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忠心。而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是要劝皇上休息,“皇上……”
刘弗陵收回了目光,转身离开。
于安立即打住话头,静静跟在刘弗陵身后。
夜色宁静,只有衣袍暗哑的悉挲声。
快到未央宫时,刘弗陵忽然淡淡问:“查问过了吗?”
于安顿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回道:“奴才不敢忘,每隔几日都会派手下去打探,没有持发绳的人寻找姓赵或姓刘的公子。”
和以前一样,皇上再没有任何声音,只有沉默。
于安猜测皇上等待的人应该就是皇上曾寻找过的人。
几年前,赵破奴将军告老还乡时,皇上亲自送他出城,可谓皇恩浩荡,赵破奴感激涕零,但对皇上的问题,赵破奴将军给的答复自始至终都是“臣不知道”。
虽然于安根本看不出来皇上对这个答案是喜悦或是失望,可他心中隐约明白此人对皇上的重要,所以每次回复时都捏着一把冷汗。
几个值夜的宫女,闲极无聊,正拿着轻罗小扇戏扑流萤。
不敢出声喧哗,却又抑不住年轻的心,只能一声不出地戏追着流萤。
夜色若水,萤火轻舞,彩袖翩飞。
悄无声息的幽暗中流溢着少女明媚的动,画一般的美丽。
从殿外进来的刘弗陵,视若无睹地继续行路。
正在戏玩的宫女未料到皇上竟然还未歇息,并且深夜从偏殿进来,骇得立即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刘弗陵神情没有丝毫变化,脚步一点未顿地走过。
隔着翩阡飞舞的萤光看去,背影模糊不清,不一会就完全隐入了暗影重重的宫殿中。
只殿前飞舞的荧光,闪闪烁烁,明明灭灭,映着一天清凉。
※※※
云歌、刘病已、许平君三人起了个大早送孟珏和大公子二人离去。
孟珏牵着马,和云歌三人并肩而行。
大公子半躺半坐于马车内,一个红衣女子正剥了水果喂他。
虽是别离,可因为年轻,前面还有大把重逢机会,所以伤感很淡。
晨曦的光芒中,时有大笑声传出。
急促的马蹄声在身后响起,众人都避向了路旁,给疾驰而来的马车让路。
未料到马车在他们面前突然停住,一个秀气的小厮从马车上跳下,视线从他们几人面上扫过,落在孟珏脸上。
本是苛刻挑剔的目光,待看清楚孟珏,眼中露了几分赞叹,“请问是孟珏公子吗?”
孟珏微欠身,“正是在下。”
小厮上前递给孟珏一包东西,“这是我家小……公子的送行礼。我家公子说这些点心是给孟公子路上吃着玩的,粗陋处还望孟公子包涵。”
孟珏扫了眼包裹,看到包裹一角处的刺绣,眼中的光芒一闪儿过,笑向小厮说:“多谢你家公子费心。”
“孟公子,一路顺风。”小厮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孟珏,转身跳上马车,马车疾驰着返回长安。
孟珏随手将包裹递给大公子。
大公子拆开包裹看了眼,咂吧着嘴笑起来,刚想说话,瞟到云歌又立即吞下了已到嘴边的话。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大公子朝车外随意挥了挥手,探着脑袋说:“就送到这里吧!多谢三位给我送行,也多谢三位的款待,希望日后我能有机会光明正大地在长安城招待三位。”
云歌和许平君齐齐撇嘴,“谁是送你?谁想招待你?是你自己脸皮厚!”
大公子自小到大都是女人群中的贵客,第一次碰到不但不买他帐,还频频给他脸色的女子,而且不碰则已,一碰就是两个。
叹着气,一副很受打击的样子,缩回了马车,“你们都是被孟珏的皮囊骗了,这小子坏起来,我是拍马也追不上。”
许平君又是不屑地“嗤”一声嘲笑。
孟珏笑向刘病已和许平君作揖行礼,“多谢二位盛情。长安一行,能结识二位,孟珏所获颇丰。就此别过,各自保重,下次我来长安时再聚。”
云歌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满地问:“我呢?你怎么光和他们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