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索着拿过一个,依稀觉得在哪里见过,却不能立即想起来。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红衣临死那天,想要塞到他手里的绳穗就和这个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东西?”
孟珏盯着地面上的鲜红,不能回答。
如果只是普通的穗子,红衣没有必要做这么多,还珍而重之地藏在盒子里。但是,又的确都是普通的绳子打成,实在看不出它有任何不普通。
他看了好一会儿,觉得很是眼熟,忽然想起,有一次他去宣室殿,云歌一个人坐在廊下,就编着这个样子的绳穗。
“来人,来人!”刘贺一连串的大叫。
四月匆匆跑来,看到刘贺的样子,唬了一跳,这还是那个笑卧美人膝的王爷吗?
刘贺举着手中的绳穗,“这是什么?”
四月仔细看了眼,说:“同心结。它的花样十分复杂,却只用一根丝绦结成,编起来很是耗心神。女子用红色的丝绦仔细打好同心结,将它挂到男子的腰间,表示定情,意谓‘永结同心’。嗯……好像还有一句话。”四月边回忆,边慢慢地说:“好像是‘交丝结龙凤,镂彩结云霞;一寸同心缕,百年……百年长命花。’”
“交丝结龙凤,镂彩结云霞;一寸同心缕,百年长命花。”刘贺的声音似哭似笑,他将同心结凑到眼前,仔细地看着,似乎从眼前的繁琐花结中,看到了当日寂静宫殿中,红衣低着头、仔细织着丝绦的样子,她眼中柔情百绕、唇边含着希冀的微笑,憧憬着有一日,她能把它亲手系到他的腰间。可是直到最后,她都没有送出她的同心结。
红衣眼角落下的泪,可有怪他的不懂?
他自以为聪明一世,却连一个女子临死前的心意都看不懂。
“一寸同心缕,百年长命花。一寸同心缕,百年长命花……”
他趴在地上一个个地去捡同心结,每一个都仔细地捋平,再小心地收进怀中。紫色的王袍在冰冷的酒渍中拖过,他一无所觉。头发上粘满了尘土,他也一无所觉。他只小心翼翼地捡着同心结,好似这样就可以掬住她死时落下的那串泪。
一寸同心缕,百年长命花?
孟珏心中滋味难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静静地盯着地上的同心结,忽觉得那鲜艳的红色压得他胸闷,忙提步向外行去。
如钩的残月,斜挂在灰色的梧桐树顶。
阶前的寒霜白涔涔一片。
风吹着门一开一合,发出“吱呀”、“吱呀”的暗鸣。
静夜中听来,悠长、凄厉。
第5章天易老,恨难酬
阴暗的监牢。
因为没有阳光,一年四季都有一股发霉的味道,春天似乎永远不会光临,冬天在这里变得更加寒冷。
云歌安静地躺在枯麦糙中,一种好似没有了生命的安静。
牢狱上方有一个小小的窗户。从云歌躺的地方看出去,能看到一小方碧蓝的天空。时而会有鸟儿飞过,留下几声欢快啾鸣。可她只是闭着眼睛,对一切都毫不关心。
狱卒将一碗饭放到栅栏前,碗中竟罕见的有几块ròu。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罪轻的当即释放,你们这些死囚,可以免去死罪了。头儿吩咐给你们都加顿餐,算是庆祝!”
牢里面一片“嗷嗷”的欢叫声。
云歌听到“新帝”二字,突地睁开了眼睛,嘴唇微动了动,想要问点什么,却仍是沉默了下来。
隔壁监牢里的男子三口两口吃完自己的饭菜,仍觉没有解馋,眼巴巴地盯着云歌牢前的饭菜,“姑娘,再不吃,可就凉了!”
云歌缓缓起来,端起碗想吃,却觉得胃里腻得人想吐,她把碗递给了隔壁的男子。
男子大喜,立即夹了一块ròu塞进嘴里,又不好意思起来,“你还没有吃呢!”
云歌摇了摇头,“你吃吧!我吃不下。”
男子忙把云歌碗里的ròu都拨到自己碗里,笑道:“无功不受禄,我看你面色苍白,脚步虚浮,非伤即病,帮你把个脉吧!”说着,探手去抓云歌的手腕。
云歌想移步闪开,却眼前一黑,向前跌去,忙抓住了栅栏,才没有摔倒。
男子握住云歌的手腕,替她把了一下脉,不禁摇头叹气,“唉!又是一个可怜人,这死牢里,只应该有死。有了生,反倒是痛苦!”他将ròu块全拨回云歌碗中,“吃不下也吃点,有身孕的人不能由着性子乱来,你可还有亲人?孩子的爹在哪里?婆家可还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