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了近万人的城门,到最后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场面不可不说诡异。
当夕阳的金辉斜斜映着众人,当所有人都需要微微眯着眼睛才能看向西边时,一阵悠扬的丝竹音传来。乐声中,一行人在薄薄的金辉中迤逦行来。
随着音乐而来的还有若有若无的香气,若百花绽放,春回大地。
八个姿容秀美的女子,手提花篮,一边洒着干花瓣,一边徐徐行来。其后是八个虬髯大汉,扛着一张硕大的坐榻,虽然是大汉,可因为随着前面的女子而行,所以走的步子很秀气。榻上几个云髻峨峨、金钗颤颤的女子正各拿乐器,为后面的男子演奏。
后面也是一张方榻,扛榻的却是八个身材高挑,容貌明艳的胡姬,上面半坐半卧着一个男子,一个侍女卧在他膝上。男子低着头,一手把玩着侍女的秀发,一手握着一杯西域葡萄酒。
男子头戴缠金紫玉王冠,身着紫烟罗蟒袍,腰系白玉带。目若点漆,唇似海棠,容貌竟比女子都美三分,只一双入鬓剑眉添了英气,让人不会误认做女子。
只看他唇畔含笑,眉梢蕴情,目光从道路两侧扫过,所有女子都心如鹿撞,觉得他的眼睛看的就是自己,那如火的眼光述说着不为人知的情意。所有男子却想去撞墙,觉得人家过的才是男人过的日子。无数顽皮的男孩在看到刘贺的一刻,立志要好好读书、刻苦习武,将来封候拜相,才能有权有势有钱有美人,做个象刘贺一样的男人。
走出城楼,看到眼前一幕的刘弗陵终于明白为什么四十里地,刘贺走了将近一天。
百官齐齐唱喏,恭迎昌邑王到。
刘贺看到当先而站的刘弗陵,立即命胡姬停步,跳下坐榻,赶了几步上前向刘弗陵磕头请罪:“臣不知皇上亲来迎臣,臣叩谢皇上隆恩。道路颠簸,实不好走,耽误了行程,求皇上恕罪。”
刘弗陵让他起身,“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礼。”
霍光、田千秋等重臣又来给刘贺见礼、问安,一番扰攘后,刘弗陵和刘贺两人并肩而行,边走边谈。
站了几乎一天的百官终于可以散去。
刘病已早上出门时,没有吃饭,此时饿得前胸贴后背,扶着孟珏胳膊,有气无力地对他说:“你下次想整治大公子时,记得叫上我,我一定出谋划策,出钱出力,竭尽所能。”
孟珏想是早了解大公子,对今日的事情处之泰然。看到刘病已的样子,忽地笑道:“我和大公子平辈论交,你好像该称呼大公子一声‘叔叔’,那我是不是也算是你……”
刘病已打断了孟珏的话:“开玩笑!照你这么说,大公子叫皇上‘叔叔’,云歌叫皇上‘陵哥哥’,你该叫云歌什么?我们还是各自交各自的,少算辈份!皇家的辈份算不清。再说了,我如今还没那个资格叫大公子‘叔叔’。”
孟珏淡笑一下,未出声。
刘病已问:“孟珏,你猜到皇上为什么诏昌邑王到长安了吗?”
“没有。”
“你怎么没有反对昌邑王来长安?你们就不怕万一?”
孟珏淡淡说:“昌邑王进京的决定和我没有多少关系,他心中有他自己的计较,我只是没有阻挠而已。”
※※※
刘弗陵设宴替刘贺接风洗尘,宴席设在建章宫前殿,比未央宫前殿的威严堂皇多了几分随意雅致。因算皇室家宴,所以人数有限。皇上、昌邑王、霍光、田千秋、张安世,还有刘病已和孟珏陪席。
朝内官员看到竟然还有刘病已和孟珏,再想到除夕宴上二人勇斗中羌王子克尔嗒嗒后皇上说的话,明白皇上想重用刘病已、孟珏二人。有人心领神会了皇上的意思后,准备开始拟奏章,奏请皇上为这二人升官。
因为是家宴,众人都着便服赴宴。霍光未带妻子,只带霍禹、霍成君同行,田千秋、张安世、刘病已虽是有家室的人,但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独身赴宴。无独有偶,刘弗陵也是独自出席,皇后并未出现。
霍成君是个女儿家,不能随意说话。霍禹有父亲在,不敢随意开口。霍光、田千秋、张安世、孟珏、刘病已都是谨言慎行的人,非必要,不会轻易说话。刘弗陵又本就寡言少语,不是什么风趣善言的皇帝。
一殿人,独剩了个刘贺谈笑风生,却是越说越闷,忍无可忍地对刘弗陵抱怨:“皇上,这就是长安城的宴会吗?一无美人,二无美酒,三无歌舞,亏得臣还朝思暮想着长安的风流旖旎,太没意思了!”
刘弗陵垂目看向自己桌上的酒杯,于安忙弯着身子道:“王爷,今晚的酒既有大内贡酒,还有长安城内最负盛名的‘竹叶青’,虽然不敢说玉液琼浆,但‘美酒’二字应该还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