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位阙国的大公主,显然缺乏这一处的经营。
阙国大公主欲用她做三公主的陪嫁侍女,不是出于对她的足够了解,而仅仅凭着一位高在云端者对人性自以为是的掌握,一位芝兰贵族对一个微若糙芥者的慷慨施舍。
显然,大公主对人性并不具足够的掌握。
十八、敌中有我我亦敌(上)
接受了何老夫人做了一个月的密集调教,小云来到了阙国三公主的身边。这位三公主穰永夕与二公主同龄,都是十六岁的花季少女,性格却大相径庭。
穰水夕几乎是连小云这个侍女的目光也不敢长时对视,躲躲闪闪,娇怯得如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声线细微得直若蚊蚋。倒是两个跟在身边的宫婢,无论气势还是脸色,都盖过了主子。
“你既然是来伺候公主的,还不紧着将这寝宫的里里外外打扫干净?”
“莫要这样对小云说话,小云是大姐姐派来照顾我的……”大姐姐当然是大公主,意味着神的呵护,不能亵渎。三公主劝止身旁宫婢对初来乍到者的厉声大气。
“哼,公主好性子,当咱们是好欺负的?告诉你……”
“是谁当公主好欺负来着?”小云挥手将伸到鼻尖前的一根手指挡开,在对方不可置信的眼神里冷笑,“奴婢没有当公主好欺负,你反倒像了。公主已经命你不得高声喧哗,你怎还是这副模样?当着面都这样,背地里还不知怎么个嚣张?看来奴婢要早早向大公主禀报才行!”
这是个下马威,直截了当地使人明白,她有背景,有靠山,脾气大,莫招惹。宫廷里当差的有哪个不是欺软怕硬的呢?立即便将两宫婢的气焰压下。
“小云。”穰永夕羞涩含笑,“大姐姐说你的针黹很好,你教我好不好?”
“奴婢遵命。”
“她们说大姐姐是位女将军,要上战场打仗的,我想做件袍子让她御寒。”
“三公主与大公主姐妹情深呢。”
“我很笨的,小云教起来不要恼。”
“奴婢岂敢?”
三公主笑颜放开了些,道:“大姐姐今儿正好送来了好料子,小云随我进里面,将袍子裁出来罢。”
两个人前后走进内殿,欲跟进来的两宫婢被砰声挡在了外面。由她们看来,阖门的是走在后面的小云无疑。狐假虎威,也是宫中人惯有伎俩。
而小云,静静瞄了瞄横在自己颈上的半柄剪刀。
穰永夕一双美目敌意喷薄,“大公主派你来做什么?害本公主么?”
“你哪里值得她害你?”
“大胆!”穰永夕恼怒氤氲满面,“我杀了你!”
“杀了我,你如何向大公主交待?”
“一个奴才而已,说你逆主犯上,不服管教,意图打伤本公主……要为你罗织罪名会很难么?”
“三公主为何要杀奴婢?”
“本公主不欢迎细作。”
“三公主认为奴婢是大公主派来监视您的?大公主为何要这么做?三公主有哪些需要大公主忌惮的么?”
穰永夕唇瓣急颤,双颊难堪胀红,“你敢轻看本公主?”
“这东西杀不了人的,三公主。”她抬臂,将颈前物推离,“你既然能够以畏懦貌生活多年,今儿个便不该如此沉不住心气。让奴婢猜猜,可是因为和亲?你怕前往异国便是死路一条?”
穰永夕眼圈倏然涌红,咬了咬牙,恨恨道:“她放着自己一母同生的妹妹不用,让我这个向来被人轻侮的庶女去为她和亲,难道还会是一趟美差么?又派你这个细作在旁边监我行动,难得我还要跪谢天恩不成?”
“也许和亲是三公主的转机呢?”
“……什么?”怎这侍女的气质神态倾刻迥变了另外一人?
“阙王对两位嫡女爱若珍宝,却对三公主从无问津,三公主可还曾奢望着有朝一日阙王能记起你来,给予你应有的地位与宠爱?”
穰永夕顿时面色灰败。
“三公主在这座宫里永远只会是一个连侍女的脸色也要看的尴尬公主,大公主是你逾越不过的一座高山,二公主更不会让你出头一日。对这样的处境,三公主很留恋么?”
“她要我去叶国,是为她收集叶国情报,一旦被发觉……”
“有句话叫做鞭长莫及。”
“你是说……”目底忽现希冀,转而又警惕丛生,再度抓高了半柄剪刀,“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对本公主说这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