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襄以朱笔在墙前地图圈出一处方圆,道:“阿萨糙原广袤长阔,最适宜这场大战不是么?”
庞三河凝盯那处,面有彷徨。
“将军有话请直说。”
“阿萨糙原地势平坦,毫无遮蔽,不利于设伏暗桩,蛮人体格高大,勇悍嗜血,如若单凭正面相逢,我军兵士定然是要吃亏的。”作为主将,他也不愿长人威风,无奈事实如此。
“所以才有了那张布阵图。”
庞三河眼仁陡亮,问:“扶姑娘是欲先以诈败,而后诱敌深入?”
“对极了。”她回复得极为肯定。
庞三河脸上仍有几分迟疑,道:“本将军已按扶姑娘的布阵图将人马布置完毕,但愿蛮族人能够中计,莫白白费了扶姑娘精妙阵法及伏在那边的我军半数人马。”
“将军无须担心。”声色清越,自信笃定。
议事完毕,扶襄归帐,何嫂捧了碗凉糙茶奉上。
“参赞大人,您cao劳一天了,祛祛暑气罢。”
她称谢,掌心松开,卷握的图纸掷在桌上,阖目倚在椅中,自胸中长吁了口气出来:在庞三河面前,还真是应了一句俗语“打肿脸充胖子”呐。
“参赞大人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何嫂去歇着罢。”
“……是,您也别太cao劳,这女人家家的,还是保养身子要紧。”
听闻脚步声远出帐外,她睁开眼,指间勾了一根细亮,掀了张空白的白麻纸,重作勾画。
帐外,蝉鸣噪热,急切而躁动,握戟值守的兵士耷首垂目,昏昏欲睡。夏风流动,帐帘轻曳。
当夜,丑正三刻,一声号角,全营灯火大亮,马场嘶鸣,将上马,兵cao戈,雷厉出动。兵贵神速,三万大军马不停蹄,足迈流星,飞奔百里,跨越阿萨糙原,袭击阿萨城。
阿萨城作为蛮族人最大的营寨,昔年曾是越国王室对蛮族族长的封赏,归属蛮族几十年,自然历经改建修缮。然而,当年越王在天恩浩荡之余,并未忘记非我族类的隐忧。阿萨城外,有三条通向城内的密道,这是扶襄在启程之前由贞秀太后手中接来的秘密。
这密道,或许不足以成为攻陷阿萨城的法门,但扰乱城内视听、迫敌出城不难,只消在城内几处放几把火,高喊“王师平叛,贼人受死”,城外以攻城叫骂之声响应,激怒易怒好战的蛮族即可。
毫无意外,蛮族人倾城出动,酷夏的暗夜下,阿萨糙原灰飞烟灭,血ròu堆叠,杀声冲达九天云霄。
一个时辰后,胜负渐现。
如庞三河所说,与蛮族人正面相逢,越国兵士很难占到便宜。
“撤!”主将下令,副将挥旗,大军边打边退。
蛮族人穷追未舍。
阿萨糙原的东北方,是一处废城旧址,中间遍生荒糙葳蕤,有一人高深。夜间望去,是一爿形若鬼域的深幽廊影。
便在这片幽影说近未近,要远不远之际,追兵停止了追击、
“愚蠢的北族人,你们一直在向东北边撤,是想引咱们进你们的伏击圈么?你们将半数的人马放在那边,是想让咱们全军覆没?哈哈哈……”
蛮族首领万俟挈一通连绵澎湃的仰天狂笑之后,道:“再过半盏茶,你们会听到一声又一声像极了爆竹的声响,当然,它不是爆竹,是我们蛮族最擅长的小玩意儿,比你们北族人做出来的好用得多,它们会把你们的三万兵士送上天!砰!砰!砰!哈哈……”
扶襄十五、连营吹角非梦回(下)
砰!
砰!
砰!
在万俟挈的笑声里,“砰”声犹如天雷轰鸣,半边天红起,纵然远在此处,每人仍感觉到了来自那一方烈燃的浪袭。
蛮族兵士中,扬起猖妄至极的呼喊:“愚蠢的北族人,你们的三万人已经飞天,你们也去陪他们罢!”
庞三河咋舌,向万俟挈眨眼再眨眼,忐忑问:“如此大的动静,你们把所有的火药都用上了不成?”
“既然你们舍得拿三万人生祭,咱们又岂能小气?”
“大方,果然够大方。”庞三河抱拳:“本将军代三万弟兄多谢贵首领的郑重对待。”
万俟挈狂妄神色一凝,眉间拢起狐疑,“虚张声势对你目前情势毫无帮助。”
庞三河呲牙憨笑,道:“本将军姑且张一回试试。”右掌内的大刀豁地向天高举。
……
“过了有一、二、三、四、五这么五下的时间。周围一点的响声也没有,蛮族人一起爆竹,尤其蛮族首领,踩着马蹬站起,指着越国将军的鼻尖笑了好一阵,就在这当儿,一个女子的声音道:“万俟首领,现在放下你手中兵器率你族人投降还来得及。”蛮族人哪会听这些呢,又骂又笑,那话说得都不成样儿了,就在这个时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