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襄因身子不适未能随同在侧,左丘无俦有些兴致缺缺,忽听太后叹道:“要说这戏中的吴王在少年时不也和这时的你一样是个驰骋缰场的英雄么?却仍是没有过得了女人这一关。这女人生得媚些美些原本也没有错,错得是这男人把持不住心志,让心和魂全被女人给牵住了,白白成了人家手里的傀儡。”
左丘无俦笑笑不语。
回到府中,那小女子犹深睡未醒。触了触额头,热度已比他今晨离府时低了不少,他立在c黄前,盯了她一有刻钟之久。
他非吴王,她也不是西施,但两人间隶属不同国度却是不争事实。这才是真正横在他们间的障碍。
姑且不谈地位,仅仅这个异国人的身分,便使他无法走上左丘家主夫人之位。此下他无意娶妻,还可将独宠给她一人,若有一日为肩上责任迎娶正室,她……
他掀步离去。
无由园内,花盛香冷。
漫步那一朵朵开得孤傲开得恣意的花枝间,想到了扶襄,也想到了梅瑰——
他的母亲。
一园的扶襄花,留不住爱它们成痴的母亲,也解不了父亲的半生相思,反而对物思人,愈发煎熬……
他与扶襄,可会是下一个他们?
“给我拿壶酒来。”他对左驶道。他要在这扶襄花中,敬不知在何处的母亲,敬离世多年的父亲,他敬他与扶襄的未来。
他不是吴王,更非父亲,他定要留住自己想留的人,无论以任何手段,任何方法。
三七、瑞雪抑或丰年兆(上)
岁末至,年将到,往时为利来为利往的熙攘人群,无论贫富贵贱,此时概为一个“年”字奔波,或登程返乡,或购衣置粮,长街上下,城郭内外,尽是碌碌景象。
莫河城,自然也迎来了这个时刻。
“师父,过了年,阿襄、阿宁该回来了罢?”
一所外观很普通的大宅,几个面貌很普通的家丁,忙把新桃换旧符。厅堂内,扶稷挥毫泼墨,书写新春佳对。围观两人却无这份兴致,按着性子等了半晌之后,容色明艳的少女终是开口询问。
扶稷叹气,“阿粤,你总归是沉不住气呢。”
“是是是,所以我是扶粤,不是扶襄。”扶粤螓首娇蛮上扬,笑得光彩照人。“您今儿唤我与阿岩回来,难道仅是为了让我们欣赏一个糟老头子写这笔文不成武不就的烂字?您是扶门总统领,也是我们所有人的师父,行得都是些凶险杀戮的事,您在此装什么风雅,赶紧告诉我们正事要紧!”
扶稷瞟向一旁红衣如火的少年,“阿岩也有急事要办么?”
扶岩笑答:“并无急事。不过,徒儿并不反对在年终之际听到远方游子的讯息。”
扶稷摇头,“你们呐,没有一个及得上阿襄的沉定,也难怪这半年多来我扶门尽受静王府的气了。”
“嗤。”扶粤不屑。“难道不是师父故意示弱么?”
“示弱自然是要的,这遭人压制也是真的,扶门再强,终究也是王室的鹰犬部门,你们可以成为最出色的暗卫细作甚至杀手,但不应具有过于清醒自知的意识。阿襄是你们中最强的,在外人面前却是最弱的。”
其他二人登时敛笑不语。忆及这半年多来,没有了阿襄不动声色的提醒,他们在外言行当真是过于出挑了,难怪招来一片喊杀之声。
“翌日,静王府邀为师过府赴宴,你们两人随为师同行。”
“可明儿我要……要……跟随王上……”扶粤香腮嫣红,呐呐道。
“也好。”扶稷瞟她一眼,笔底纸张恰好用完,吩咐道。“去偏厅再取些纸来。”
“是!”得享所愿,扶粤应得干脆,喜孜孜去了。
扶岩看她背影,不无担心,“难道师父认为王上会是她的良人?”
“随她去罢。阿粤和阿襄的性子并不相同。阿襄爱一个人时,始终会有所保留,一旦被伤,也会以一脸的宁静掩饰,看似云淡风清,那伤口却会向内延伸,伤及肺腑。而阿粤性烈如火,爱一个人时义无返顾,自然也极容易被伤得体无完肤,在彻底的疼过伤过之后,了断时却也不会拖泥带水。比及阿襄,她更易复原。”
“但……”
“纵然为师硬生阻止,你认为她可会言听计从?也只有任她自己看清辩清自己了悟,不是么?”
扶岩长喟了声,颔首。
“明天的宴会……”扶稷压氏声嗓。“你找一个人替你陪同为师,你今晚动身,前往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