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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襄(42)

扶襄浅哂,“多谢南苏家主挂念。”

“这话不对了呢,你我是什么关系?若非左丘快了一步,襄儿此时应该出现在南苏府才对,怎还谈得到‘谢’字?襄儿啊,告诉本家主,对本家主可有想念?”

南苏家主的话声无遮无拦,厅内外皆能耳闻,下人们面面相觑。

这人是做什么来的?扶襄眸光扫过一旁作壁上观的扶宁。

后者抿唇窃笑。

“听说小襄儿精通音律,本家主扼腕当初竟错过了天籁之音,今儿个天好人好,可否为本家主抚上一曲?”

“有何不可?”扶襄慨允,示意垂绿去后园取琴。

“不必,本家主近来恰好得了一把琴,周边也少有几个人配得上,襄儿先来试试音罢。”言间,打开了随身携来的包裹,再掀开层层覆缎,捧出一把通身碧绿的七弦琴。

“绿绮?”纵使对音律稍有了解的扶宁也识出了此琴身价,乃当世三大名琴之一。

“正是绿绮。”南苏开笑语晏晏,将琴捧到扶襄眼下。“就请襄儿以它为本家主弹一曲《逍遥游》。”

她以指尖抹过琴弦,“《逍遥游》乃贵国士大夫谒先之作,在民间少有流传,扶襄弹来生疏,为南苏家主改弹《凤凰游》如何?”

“襄儿做主也好。”左右今日携琴不为琴,听琴不为音,怎样都好呢。

凤兮凤兮九洲游,遍览四海兮江自流,一曲高喉世寰鸣,愿得知音兮栖枝头。

凤兮凤兮游九洲,尽观沧山兮峰若愁,无曲无调嘶无声,世无知音兮莫驻留。

扶襄仅仅抚琴,并未吟唱,低唱出声的是扶宁。琴曲听来明丽欢快,歌声却蕴无奈愁苦,扶襄也无奈了,抬眸警瞪这小妮子收敛三分,却恰恰觑见了立在门前的高大形影。

“奴婢参见家主。”她起身相迎。

“有琴有歌,好兴致。”左丘无俦面无表情,道。

南苏开慢摇折扇,笑得心满意足,“是南苏好福气才对,可以一闻两位美人的天籁之音。”

左丘无俦斜睇过去,“你可以离开了么?”

“唉,主人如此不好客,在下也惟有含愤离开,襄儿啊,不是我不想多陪伴你一刻,而是主人不允呢,告辞了,告辞了。”南苏开声腔悲愤,念念有词,扬长而去。

扶宁的眼力也甚是不弱,无声福了福,又向扶襄以口语送了两字“好运”,欣然去也。

外人退开,左丘家主神色迥变,目光咄咄,语声冷诮,“我记得,当时你与雅儿等人起了冲突,为得就是你不愿为她们抚琴。这南苏家主的面子怎就如此之大,能让你一改坚持?”

“那些位金枝玉叶要扶襄弹琴,居高临下,将扶襄为取乐开心之物,扶襄自然不愿。”

“南苏开与她们有什么不同?”

“南苏家主看似嬉笑无状,实则素洁端正,对扶襄向来以礼待之,为这样的人弹琴,扶襄心甘情愿。”

二八、权且试付几许意(下)

素洁端正?心甘情愿?左丘家主讥冷而笑:“本王怎不晓得南苏开几时有了如此高尚的品质,能赚你一个心甘情愿?那么,以强权逼你进府的本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心甘情愿了罢?”

话这般说下去,除了一场口角,似乎没有第二个可能,而扶襄懒于此道。

她温顺跪地,认低伏小,“奴婢知错了,请家主责罚。”

他被窒在那里。

满腔蓄势待发的怒火,满口削皮刮骨的辞锋,就如此被堵在了那里。

而她也跪在那里。

“……扶襄,告诉我,陪在本王身边,是不是当真让你如此委屈?”突然间,他问。

似乎预料到他将要说的,她猝地扬首。

“对,正如你猜到的,本王愿意放了你。”他低下了身,双手扣她肩头,与她平视。“你才情满腹,心气高远,从未甘心做本王的妾,纵算百般宠爱,都不能博你一笑。纵算十几日不去见你,也不能得你主动问候。扶襄,本王没有办法一味地讨好你,本王只能放了你,给你自由。”

“……奴婢谢左丘家主。”在男人冷密的眸线下,她道。

瞳心深处两点希冀淡去,他撤开了手指,倒退一步,“上园内的所有东西,但凡你看中的,都可以拿走,若是住不惯越国会馆,本王在城东有一处别院,房契与钥匙你只管向左赢去拿。”

“是,奴婢晓得了。”她盈盈再拜,而后翩然转身。

他看着她行走的背影,没有回头,没有迟滞,也并不急促匆迫,只如寻常行路般,走过回廊,消失在他的视野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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