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爷?”
“高先生。”等的正是出诊完毕的高原,“三夫人的病情到底如何?”
“在下先前也说过了,三夫人并非什么疑难杂症,风邪入侵概因气虚体寒,万事皆由‘心’起,若能打开心结,一切魔症迎刃而解。”
心结啊,三嫂的心结,是在无俦,还是……总之,难。
“仰望高先生费心。”
“六爷客气,医者职责,自无二话。”
左丘鹏不经意眼光一转,讶道:“高先生收了新徒弟么?看着眼生呢。”
“……六爷忘了?”高原哈哈大笑,“他就是六年前在下外出巡游时捡回来的那个小黑,一直又小又黑的黑小子。去年下半年突然拔节似地疯长,长成了现如今的黑大个。不过长身不长心,还是个怕生胆懦的小娃儿,每日不是在门后埋头捣药,就是一个人钻进山去采药,每次带他出诊见人都要费尽口舌。”
“小黑……”左丘六爷看向那双怯生生躲闪的眼睛和蔼展颜,“背篓里还有新采不久的药糙,是杜仲么?”
后者一径向师父身后蹭步,脑袋几乎垂到了胸前,挤出声道:“……是……是……鹅肠糙,这……季节没、没有……”
“没有?”
高原叹气:“这小子是在说如今不是采杜仲的季节。唉,这么大人连话也说不清楚,让人头疼呐。”
“我不是第一回见鹅肠糙,此物有何疗效?”他问得仍是那位怕生少年。
“下,下下……”脸憋成了酱紫色,憋不出“下”字后文。
“是下rǔ。”高先生恨铁不成钢,连连摇头,“村东的三林媳妇半月前分娩,至今无法给娃儿哺rǔ……唉,你这脸红脖子粗的做什么?为师说过医者父母心的罢?”
“是个朴实好学的孩子,有高先生亲授,不愁医术无成。”左丘鹏亲切拍了拍少年肩膀,在路口与这对师徒作别。
密苑不同旁处,所有陌生面孔都须多一份警惕,但方才的试探稍有肤浅,若当真是有心者的潜伏,伪装高先生的徒儿又岂能对药理一窍不通?唉,接下来还有族人的分批搬迁计划待拟,真真是分身乏术,这村内的事还是要有人分担才成。
“左驶。”
“奴才在。”不能随侍在主子身侧的如今暂时跟在六爷身边做事,平日里也多留在六爷院落听从召唤。
“查查高先生身边那个小黑的底细。”
“……若是六爷觉得那人可疑,直接拿来审问不好么?”
“你们这些人真是……”左丘鹏眉峰拧结,“你们是打算将左丘族打造成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动辄私刑拷问是你们的偏好?行事暴戾激进是你们的习惯?”
左驶吓得噤声。
“总之,线观察小黑一阵子,不要惊动了他。需要六爷教给你怎么做么?”
“不……奴才明白了!”
左丘六爷的戒备之心并非杯弓蛇影,就在他为迁族计划伏案cao劳彻夜不眠之际,一条身影由密苑的村口飞奔至十里之外,将揣在怀中的信鸽投向高悬新月的夜空。
两个日夜后,信笺安全送抵。
“哈,竟然如此,竟然是这么一回事。”读信人伏案大噱,“是个令人喜欢的发现!”
身后奉信来的侍者与主子的好心情感同深受,道:“奴才这就召集精干好手,一举将左丘家的老巢给……”
“稍安勿躁。”前者抬身离了椅座,闲兴逗弄起悬在廊下的一只笼中鸟儿,一匙食递到了尖利讨要的喙边,却在将至未至时撇到旁处,引得啾啾饥求不绝。待他慷慨施与了一口,笼中鸟儿顿时扬翅欢鸣,忘乎所以。
“莫急,莫急,时候未到。”
“但左丘家的人个个精明,奴才怕时间长了藏的人露了行迹……”
“此话有些道理,到如今,对左丘家的人是不能一丝半点的轻忽了。吩咐他们,若能摸清哪里的有何机关奥秘自然最好,若下手艰难,只在外围远远看着就好,只要,那个地方和那些人是千真万确存在的,一切便尽在掌握。”
左丘无俦,姑且恣意享用朕送进你嘴里的那口饵食,时候到了,可是要连皮带骨还回来的。
月儿弯弯照九州,有人欢笑有人愁。
窗外月色朦胧,花影疏淡,空有怡人景致,无人吟诵风雅。窗内,南苏开以仇人的目光望着摆在面前的高物,不胜的凄凉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