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的客栈三楼房内,扶襄遥望那片土地,忍俊不禁。
看情形,启夏城的人对它似乎莫名其妙的敬畏呢。那些来来住住的人们,无不是绕着它的边缘行走,仿佛稍稍僭越一步,便会亵渎了那方土地神灵般的忐忑谨慎。左丘一族啊,纵然在这些人的概念中已经冰消瓦解,但有左丘无俦这个名字在,仍然是不可逾越的一座高山。
“左丘无俦住在启夏城上河园,距此不远。”扶岩来到她身后,道。
她挑手一指:“阿岩认为那块地方将来会用来做什么?”
“也许,会是左丘无俦的行宫。”
“行宫?”
“他将是未来的霸主不是么?”
“行宫呐……”她双臂交叉,伏上窗台,“如果我不离开,要在他的宫殿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
扶岩认真思索了片刻:“以左丘无俦个人的意愿,你会是王后。”
扶襄辗然:“我喜欢这个答案。”
“去见他罢。”不远千里而来,在心上人的家门前望而却步,自家的小妮子近乡情怯了呢。
扶襄螓首埋在自己的臂弯里,闷闷道;“我在想,做无俦的王后,抑或做冉轻尘的王后,有什么不同?”
“……呃?”
“无疑,我爱无俦,做他的妻子必定是心甘情愿,可是,因为爱他,所以会有独占的欲望,会有不容第三人的狭隘……”
扶岩拿起搭在椅背的罩袍将她襄住,笑道:“再如此下去,可就不像你了。快去见他罢,遇着什么事,发信号给我。”
被赶出来了?直至走在街上,扶襄方才豁然觉悟竟连阿岩也看不惯那个行事迟疑瞻前顾后的她了么?
再如此下去,可就不像你了……
是真的啊,这一回,她抱着斩钉截铁般的心情来到这边,却在距离左丘无俦最近的地方停滞不前,算是哪门子庸人自扰的娇羞?真真是不像她了。
下意识地,抚了抚脸上的人皮面具,她深吸一口气。
一身小婢衣裳,一张平淡面皮,扶襄出现在上河园。
“这下,阳姑娘可怎么办呢?那么好看的人,就那样毁了,真是可怜。”
“说书的不是说过红颜多薄命幺?还真是应着了呢。”
“其实阳姑娘若不出这等的事,与咱家主爷还真是般配呢,英雄配美人……”
几个小丫鬟结伴走过,叽喳私语。
阳姑娘?是谁?扶襄甫从树后转出身来,陡听耳后----
“你是哪个?”
扶襄掉脸,与一个端了药的仆妇打了照面,遂垂头憨声答:“奴婢是新来的,本是在一个院子里洗衣来着,不想走出来方便,竟找不着回去的路……
“姐姐我也正急着方便。”仆妇将托盘向她手里一送,“你端着这药,往东直走,见着一片杏林向左拐,将药给那小院子里的阳姑娘送去,再回了这里,姐姐我带你认路!”
这人话未完,已抱着肚子跑开,想来委实是憋得紧了。
而拜这碗药所赐,扶襄得以大大方方的向前直走。但当她一只纤足抵临院门,听见了那个自己梦中常客的沉磁音嗓——
“本家主娶你!
扶襄七六、蹉跎犹嫌伤心迟(下)
本家主娶你!
霍阳瞠睁双眸,泪眼模糊中,凝着门前伫立如山的男人。
“本家主娶你之后,普天之下,但有笑你讥你者,俱是与左丘一族作对,本家主会保护你!”
“……不。”霍阳无力缓摇螓首,摇落垂泪如雨,“霍阳已经不配……”
“没有什么配与不配,事因本家主而起,本家王愿负所有责任。”左丘无俦偏首,“管事可在?”
“奴才在。”应声的,是打风昌城选出的左赢。
“尽快找个吉利日子,为本家主与阳姑娘完婚。”
“可是,奢家那边……”
“本家王会知会他们。”左丘无俦紫眸锐利生芒,“本家主纳妾,还不需要经过他们的认同。”
妾?霍阳一栗。
左丘无俦有所察知,眸光坦然迎来:“请原谅,本家主不能给你正室之位,这与你的遭遇毫无关系。”
而我若无这遭遇,这个“妾”位怕也不会给我的罢?霍阳拭泪:“左丘家主还是三思罢,奢家小姐尚未进门,若是……”
“那些是本家王要去打理的事,你不必想太多,好好调养身体。”无俦侧首吩咐立在院内的小婢,“将药给阳姑娘端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