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门处,停着扶襄早已叫好的代步车马。她上了车,突然想起一事,又回头道:“将军,云、越之战有了左丘无俦与嵇释的参与,能否容忍贵国坐山观虎斗便成了未知之数,将军若想保住贵国,最好及早与阙国公主完婚,以切实加固两国之盟,以应未来之变。”
郎硕征了怔,继而笑开:“多谢扶姑娘指正。”
“就此别过。”
车帘放下,车轴吱转,伊人远去。
郎硕驻足观望,胸中淡淡惆怅散开。想来,是扶姑娘觉察出什么来了罢?所以走得如此紧迫。当真是一个冰雪聪明心细如发的女子呢。
“怎么了,没把人留住?”
他回首一瞥,朗声笑道:“你当本将军和你轻尘公子一般行径么?”
“和本公子一般行径有什么不好?”轻尘公子华裳软服,抱臂施施然走来,和郎将军并肩偕立,了望远去了的车影,“至少能将人留住,好过人走后空落落看人背影唏嘘罢。”
“本将军对扶姑娘是敬重,是仰暮,尚有爱才之心。”
“不必急于解释,本公子从来不怀疑你郎将军是位正人君子。也正因此,本公子让了你一回。”
郎硕锁眉,“让?”
“本公子晓得她在你的府中,并没有上门抢人不是么?只不过,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郎硕感觉自己和这个说话无边无际的主儿实在无法沟通,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本公子不再给你机会,去追自己中意的姑娘去也。”
马声长啸,轻尘公子飞身落在鞍上,直追前方车影而去。
郎硕怔然。
这一瞬间,也仅仅是这瞬间,他对这位挚友生出来一丝羡慕,羡慕他可以无牵无绊,无所顾忌,为己所欲为,行己所欲行。
但,他不是他。他是原国的安国大将军,他有自己无可推卸也不容推卸的责任。
所以,扶姑娘,好走。
三十六、纵然情生又如何(下)
实则,扶襄原打算在郎硕的将军府借住到明年春暖时分。
岂料某个悠闲的午后听到了郎府下人的窃议,窃议她这位被郎将军深藏府中的女子的来历与身份。她并不介意那些个凭空臆测的蜚短流长,却明白一旦这些言语传到原王耳中,为了确保与阙国的联盟,必然有麻烦上门。在这样的时候,她实在无暇为承担这“莫须有”的罪名徒增烦扰,惟有一走了之。
“姑娘,您当真要往云、越边境?”
“有何不妥么?”
“不妥,不妥,大不妥了!”车夫迭声劝阻,“现在连小孩子都知道那块地方正在打仗,而且随时介都能蔓延到咱们原国地界,您不躲着走也就罢了,哪还有往前凑的?”
“双国镇在白光城以北,尚未被战火波及。”双国镇横跨两国边境,属边贸流通之地,也是消息流通之所,不到最后关头,交战的双方皆不会涉及那处,这也算一份不成文的默契。那时也正是基于这点考虑方有了那步安排。当然,若是两国主帅一时督控麾下不力,有乱兵骚扰过去,她便也只能自求多福。
为免车夫打退堂鼓,她多递了几块银子,“探亲心切,有劳了。”
那车夫虽然满嘴不愿,但为了养家糊口,接了银钱扬鞭上路。
由原国入阙,绕行阙国边界,经阙国东南方踏进越境,避开战火最盛处,道径迂回,十余日下来尚算顺遂,在启程后的第十七日,赶到了目的地。
“姑娘还真是有本事呢,亏了姑娘,这趟顺顺当当到了。”接来雇主的结账银子,车夫眉开眼笑。这么雅致文气的姑娘,轻易打发了半路上的两拨山贼都给轻易打发了,也难怪敢在兵荒马乱的时候出这远门,也幸好自己老实本分,没动什么歪邪心思。
“阁下若想回程顺当,不妨在这镇上揽桩江湖人的生意,一路小心了。”她道。
双国镇的热闹,竟是一如既往。穿梭其间,听闻着那些叫卖贩售,讨价还价,谁能想到不足百里处已是烽火遍野,鼙鼓震天?
双国小栈,一家门面中等的客栈。
她方推开店门,立在拒台后拨算盘的掌柜眼仁大放光亮,喜孜孜迎了过来:“姑娘,您可来了呢,您走得时候说是半年,果然就是半年了。”
“生意还好么?”
“好,好,在这镇子,哪有不好做的生意。”
“我的房间可还留着。”
“瞧您说的,小的哪敢让外人占您的房间?每日有人打扫,干净着呢,小的送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