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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襄(13)

因春雨连绵,他由马上进到车内小憩,副将左风的禀报打断了似梦非梦的臆思。

“请她走路。”

“可是她说主爷如何想丢弃云国的半壁江山,尽管置她不顾。”

左丘无俦啼笑皆非,“我云国的半壁江山几时取决于她了?”

“那么,如果霍阳的手中有各国安cha在云国军中的细作名单呢?”一声柔柔细问,不疾不徐接过话去。

左丘无俦微微一怔,眸心碎光浮动。

“主爷,您很清楚霍阳有这个本事罢。”车外女子胸有成竹。

“……与本王又有何干?”他忽地扯起唇角,笑得不温不淡。“相信对此感兴趣的大有人在,本王尚要赶路,就此别过。”

这个回答,车外女子始料未及,左风也困惑不解,直待车驾行出二里,他跨上车辕,隔门问道:“主爷,纵算您不愿与霍姑娘有所牵扯,为何不命属下用些办法将那些东西拿过来?”

“如若能够轻易被你逼出来,她便不是霍阳了。”

“可那些东西对我云国来说委实价值千金……”

左丘无俦哂道:“我们左丘家答应永不伤霍阳性命,南苏家却没有答应,南苏开身为枢密院的院判,竟然让别人率先得到如此机密,不仅失职,还很丢脸。”

左风心领神会,一板一眼道:“属下会设法让南苏家主晓得他的本事远不如霍姑娘。”

“孺子可教。”言罢,左丘家主径自闭目养神去。

九、谁将冯京当马凉

骊园聚会,左丘缺席,于旁观者不啻释放了一个信号——

或许,左丘家主对越国公主的兴趣并没有外传的那般浓厚。

既然如此,前些时日里不管怀揣怎样心思俱按兵未动的人们终可不必保持沉默,一股脑涌现了出来。越国会馆前门庭如市,上门者,讥讽嘲笑者有之,鄙夷挖苦者有之。在强国之地的质子生涯里,人们总须找些东西证明自己不是处境最不济的那个。

稷辰既已“病愈”,就须亲自出面待客,如此一来,外间的那些关于自己与左丘无俦绘声绘色的传说进到了耳中,面对那些况味复杂的目光,她既羞且怒,当下将一干人娇叱出门之后,又对扶襄道:“本公主绝不担这不清不白的名声,我听父王说你虽是女子,胸中却有铁甲十万,你若当真恁有本事,就尽快替本公主辟谣,否则本公主不食云粟,以死明志!”

话撂下,公主殿下当日便绝食起来。

扶宁几回欲怒,都被扶襄按下。

“你设法让公主至少喝点汤水,我来想法子罢。”

公主的恼怒未必是坏事,或许成为打破眼下这奇特僵局的契机也说不定。想那位左丘无俦并非闲人,如此刻意的为难,不会没有缘故,至于缘在何处,故在哪里……不妨一探。

当夜,扶襄前往左丘府。

左丘家这般的世家门第,其内自是高手如云,扶襄的武功远不及扶宁,轻功在扶门却是最好的,凭高远望,依据着对云国建筑格局的了解,寻到了象征权力中心的中枢院落,落在墙顶瓦上的重量不及一只小小的猫儿,又如一片絮般划过左丘府的夜空,进入了家主寝院,最后的驻足点,是书房。

黑暗内,扶襄以一双夜能视物的美眸缓缓逡巡。

这间房,阔绰得超乎她的想象,个中的陈设尤其令她意外。在扶襄想来,左丘无俦得以威震于世的,并非他云国第一世家的家主之位,而是在万里沙场上驰骋出来的赫赫战名。此人十二岁从戎出征,少年成名,用兵多行诡道,善出奇而制胜,但无论如何,总是脱不了一个“武”字。而这偌大的外室内,三面墙前是整墙的书柜,书柜内又是累累厚典,诸子百家,经史典籍,更似一位治学之士的书房……

嗯?

扶襄的目光,被放在西窗下长案上的一物吸引住。

她识得这把琴。那日,她助一个落魄书生将它以高价沽出,至今尚不时为错过那天籁般的音质惋惜,它竟然出现在了左丘无俦的案头。

想不到左丘俦尚有这一份风雅兴致。

指尖在根根琴弦上摸挲,爱不释手,当真是爱不释手,若非此来另有要务,她或许不介意做一回梁上君子,携了这把琴同去。

她从琴前撤步,移身到位于南窗之下的楠木大案前,细细翻查案面的笔墨纸砚。这些物什,那个男人皆一一触碰过的罢?若是投身于书生的案上,它们或儒雅,或风流,或成锦绣文章,或作千古绝唱,而在那个男人的指下,它们却是挥斥方遒,纵横捭阖,有了另一样风情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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