穰常夕抓住了左丘家主话中的某中端倪,重新找回了冷静与警醒,揶揄笑道:“有说左丘无俦曾纳一名云国细作为妾,且宠爱有加。而这名细作对左丘家主却不曾贪恋,一朝得手,潇洒远去。可是真的?”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了么?她眉梢懒扬,“真的。”
“真的?”她高举茶盅,“江湖险恶,无俦要小心了。”
“比之奚落本王,常夕更关心的不该是她的下落么?”
“本公主为何要……”这女子是个细作?!她蓦地悚然,按住雪缎,盯紧上面那张并不绝色的脸孔。
“容我提醒,她应该不会是以这张脸进入何府为婢。”
……何府为婢……为婢!“小云!”
“小云?这名字有够难听。”他眸角笑澜隐隐。
穰常夕眸光明明灭灭,沉缓道:“本公主多谢左丘家主的提醒,一旦将这细作抓获,定会替左丘家主出口恶气,斩首示众。”
左丘无俦目内锋芒陡现,在她面上停留颇久,“常夕,别开这样的玩笑。”
“我像是在开玩笑么?”
“像。你该想到本家主会将她的身份提供给你,是确定她已不在阙境。”
“你认为她有这份神通?”
“不然,如何骗得了我?又如何骗得了阙国的大公主?”
一直若隐若现的悠容浅笑凝僵在大公主丽颜,她仿佛这时才想到,自己被那个云国细作,也是这个男人的女人给摆了一道。
“江湖险恶,常夕也要小心呢。”左丘无俦道。
这个男人的语气里,可是与有荣焉么?穰常夕只觉世事无不讽刺,问:“既然不想她死,晓得了她的下落,你会做什么呢?”
二十六、高山流水酬谢知音(上)
叶国。
兹与阙国公主大婚,太子沈括恰似一夕成人。
首得其益者,为传授太子文武艺的诸位师长。无论是习文,还是习武,太子每每如往昔显露狂暴不驯态势之际,一墙之隔处,太子妃的琴音柔若春水潺潺淌来。起初,太子的面上尚有些许的恹恹不喜,及至时日推移,琴声若至,太子诵读诗文必抑扬顿挫,情文并;闻琴起舞,必剑剑流畅,式式精妙。
太子文有所长,武有所成,最惊喜者莫过叶王,为此重赏太子文武师长。
更有,随着学识渐丰,太子品行也变,面对师长,不再是肆无畏惮,进出皆以揖礼,相逢皆以问候;面对朝中老臣,一扫傲慢狂妄,人前礼数周到,人后面貌谦逊。
王后所生,嫡亲王脉,朝堂上那些位循礼重教对嫡庶之分视为云泥之别的老臣们如何不欣慰?又如何不对带来这份巨变的阙国公主感激涕零?
况且,这位太子女性敏慧娴雅,柔嘉自持,堪具国母风仪。
然后,一个漫长的冬天过去,太子妃异军突起,成长为了与环瑛夫人分庭抗礼的叶国新贵势力。
“我受够了!”一只玲珑琉琉盏抛落地面,碎裂形状,恰如抛者心情,实在是郁卒至极。
扶襄兀自调试一把新琴,侧俯统上,聆听个中音差。
“你还有心思理会这把死琴?我的话你没有听到么?”穰永夕目叱之。
“此琴是御史大夫音凯的夫人精心寻觅献予太子妃的盛礼。”
“我以为你会觉得区区一个御史大夫不值得你注目!”
“章大人在朝堂的确算不得股肱重臣,但其家族是叶国大族,与环瑛夫人背后的霍家并立叶国多年。”
“可你先前也说过这等世家从来都是自命清高,遇事只想独善其身。”
“就算不能为我所用,至少不能为敌所用。再者……”琴音调试完毕,试弹《高山流水》,铮铮琴音追溯伯牙子期,“这首琴曲我教过你的,务必要在三日内练得娴熟,三日后夫人宴上,你以她来谢章夫人。”
“你认为我时下还有弹弄这些的兴致么?”
“为什么没有?”
穰永夕大恼,蹙眉道:“环瑛夫人的动作越来越紧,暗中的刺杀不说,明面上处处给我难堪,今儿上午在左相母亲的寿宴上,明言暗讽我乃阙国庶女,不足以当起叶国未来国母重任。你总说我们在等待时机,到底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在她失宠之前,无论是我们,还是太子,都动不了她。”
“叶王对她不止是宠爱,还有倚重信任,哪怕我们找来一个绝色美人夺宠,那份倚重信任也不是一时能夺得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