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沉着脸盯着锦曦,觉得她的眼睛贼亮。他素有容人的肚量,嘴角一弯:“要本王当众拜授印并无不可,本王理当身先士卒,以正军风军纪,只不过……三月后若不能胜出,吕将军对本王如何交待?”
话锋一转,把难题扔给了锦曦,意思是我做到这份上了,你若不能取胜,总要给本王一个交待。
锦曦泰然自若:“若是王爷应允之事做到,而吕西不能胜出,愿受一百军棍。”
朱棣摇了摇头:“这倒不用,若吕将军败了,自当回归汤候爷本部,胜了便于本王账下听令!”如果这个吕西只是纸上谈兵,回到汤和帐下,汤和自然没面子会处置于她,若是胜了,自己手下又多一得力大将,何乐而不为。
“好,吕西这便与王爷同立军令状!”锦曦贼笑,败了就三十六计走为上,更何况,她还没打定主意要在军营呆满三个月呢。等你知道我是假的,我早走了。一念至此,她险些笑出声来。
两人在军令状上画押时,朱棣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幽香,愣了愣,香味又没了。他摇了摇头,只道自己感觉错了。
吕西告退后,朱棣看着墨汁淋漓的军令状,总觉得有些不妥。
“王爷,白衣这就遣人去北平魏国公处打探。”尹白衣微笑。
“白衣,其实吕西说的三策你也明白的,不是么?”朱棣淡淡的说道,回转身眼神锐利的看着白衣,“你只是对让本王亲自做表率犹豫不决,所以踌躇?”
“王爷,其实您也早想到了,不过,吕西来得正是时候,让他做,比王爷自己做好。”尹白衣没有否认。
“去吧,早些探明回报,还有……快两月了,十七没有消息传来。”朱棣也没有回应白衣的话,眉心聚集一抹焦虑。
“白衣明白,王爷请放心,若是十七……白衣知道该怎么做。”
朱棣负手静静的思索。三千军士对他而言治军不是难事。难的是如果得胜,又不让自己锋芒太过。有了吕西这只出头鸟……朱棣凤目中闪过意味深长的神色。
随即眉宇间又笼上愁思。父皇加强各王府亲卫,燕王府亲卫已达三千六百人。此时又分令六王凤阳治军,明摆着是要自己的儿子分掉开国诸将手中兵权,用自家人守卫江山。想起和太子争娶锦曦之事,将来就算远在封地,太子登极,他不会报复夺妻之恨?自己承诺安守本分,可是帝王心意难测……还有个李景隆,深藏不露,他又相帮哪方呢?朱棣想起太子讥讽母妃,目中涌出恨意。
父皇一直宠他,只因太子居长,便把江山给了他。六王治军均野心勃勃,争相想在父皇面前邀宠。事情明摆着,诸王分治一方,是否心中都服太子就说不准了,若此次得胜,朝中分权一事便占起手,将来的事,谁也说不清楚,只能把能争的兵权夺在手中方能安心。
就算避安封地,也绝不任人宰割!他一拳狠狠击在书案上,下定了决心。
三月春至,杨柳枝头上绽出万千绿枝。都说春意盎然,凤阳这一年的春天格外知趣,早早的染绿了山野,糙木蓬蓬勃勃地在水患后肆意生长。凤阳的灾情已经过去,朝廷重赈随着贪墨的查处一一落到实处,这让淮中淮南一带迅速恢复了生机。
锦曦想起去年的凤阳之行,处处惊险,步步惊心,不觉感叹。除了吕家庄吕太公父子莫名失踪,背负了最大的贪墨罪名,皇上降了吏部十三司的俸禄,杀了凤阳县令。开国以来最大的贪墨案,惩治却是最轻的一回了。她自然想起太子担纲主事,李景隆与大哥从中倒卖获利一事。
若是从李景隆口中吐露的事实让皇上知道……哪怕是让父亲,让朱棣知晓都又会卷起滔天巨浪吧?锦曦有些黯然,她还是自私地想维护大哥。李景隆没有错,得知秘密不能吐露才是最痛苦的一件事。
中都皇城坐落在凤凰山侧,景致悠然。绿意丛林中琉璃瓦映射阳光,锦曦微微眯了下眼睛,避开刺眼的光芒。好在一切都过去了,朝廷接连三次拨银赈灾,来的时候刻意走得缓慢,一路行来,庄稼地郁郁葱葱,心里也安慰不少。
大哥绝对不是贪财之人,他背着太子敛银,为东宫做事而己。锦曦相信这个答案。大哥能把她的幸福都托付给太子,他对太子的忠心显而易见。虽然太子位置稳固,但诸王各领封地,将来坐大,太子还是早有防备的好。
她想起当时父亲的叹息,道众人劝说皇上如此分封亲王,将来恐朝廷难以控制,皇上不以为然,仍坚持己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