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这样的事要怎么处理?顾晚晴不知道,她从不是一个多么伶俐的人,也没有那么多细腻的心思,不知道要如何才能不动声色地反败为胜,她只知道,叶家三口正在为了保护她而努力,那么她便不能辜负这种努力,她必须得想办法摆脱这种困境,并且,保护关心她的人。
叶顾氏听到顾晚晴的话呆了一呆,脸上急色更浓,看向绿柳的目光满是惊惶。
绿柳盯着马车的方向,眼中闪动的满是不屑与怨忿。一个来历不明的丫头,只凭那所谓的红痣与一封遗书便能身居要位,因她一时喜恶,就能肆意妄为,就能随随便便地决定别人的一生!眼下,她终于受到了报应,失去了红痣,失去了老太太,连顾家的依凭都失去了,失去了一切胡作非为的资本,如今倒要看看,她现在还有何底气颐指气使!
想到自己青春正茂之时却要嫁给一个与父亲差不多年纪的男人为妾,想着自己每日要面对来自丈夫子女的冷眼与厌恶,想着自己两年多来不断倾心钻营,头发都熬白了几根,才能使丈夫从一个小小的仆役晋升为拾糙堂的三管事,想着这两年来自己遭受的种种委屈与隐忍……绿柳缓缓地走近马车,期待着一会掀起车帘时,那位骄纵跋扈的六小姐的难看神情,依她的性子,她一定会破口大骂,抑或会出手来打人,不管是哪种,今天顾还珠的脸是丢定了!
就在绿柳将手伸出欲掀车帘之时,车内忽地传来一句:“不必请见了,你与你丈夫,便在车外拜谢吧。”
绿柳的指尖轻轻抽动一下,脸上讽色更浓,不冷不热地道:“奴婢多日未见小姐,十分想念……”说着,她抬指便撩起了车帘。
车帘掀起的一刻,四周的人群不约而同地朝马车正面挤了挤,大家都想看看这位传说中的六小姐长什么样子,顾三儿那一行人则是做好了发言的准备,务必要让这位六小姐今日不好下台!当然,这其中有人是为了真出气,但绝大多数人,却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来的。
众人翘首观看之时,便见绿柳后退了一步,跟着马车轻晃,一个窈窕的身影从车里出来,身形挺直地立于车头,居高临下地,缓缓巡视了四周一圈。
出来的人自然是顾晚晴,她却没有以真面目示人,用发簪固定纱帕遮去大半面容,只露出一双明亮双眼。
顾晚晴的目光最后定于绿柳面上,慢慢地道:“绿柳,你嫁了人,却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绿柳很是讶异她居然能这么冷静,跟了她四年,绿柳很清楚这个前主子的脾性,莫不是因为失了势,所以行事也谨慎起来了?
想到这里,绿柳淡淡笑道:“少了六小姐管束,奴婢自然大不如前。”
这时顾三儿身后的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声喊了一句:“六小姐作风向来大胆,怎么今天还蒙起脸来了?莫不是嫌我们粗鄙,没资格相见么?”
顾晚晴循声去看,却根本看不出是谁在说话。不过,这个年代的男女之防虽不像传说中的那么谨慎,但在众目睽睽之下非得让一个姑娘摘掉面巾还是万分不妥的,顾晚晴知道他们有意刁难,当即拢起眉头,冷声道:“是谁说的这句话?”
顾三儿下巴一扬,“六小姐,怎么?还不许人说话了么?”
顾晚晴丝毫不退,“怎么?你要认?”
顾三儿伸手朝身后一比划,“这话虽不是我说的,却也是我们的心里话,六小姐嫌弃我们,别出来就是了,何必蒙着脸给大家伙心里找堵!”
“你这么说,那就更要找出这人是谁!”顾晚晴站于车头身姿笔直,毫不相让,“我顾家刚行大丧,但凡顾氏族人必要谨守孝道,孝期内不得娱乐交际,不得访客会友,顾家产业繁多,不可能人人依足孝道,却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你们今日聚众于此,神情和乐,毫无哀戚之色也倒罢了,居然还敢指责我守孝之举?我顾家不容这等不孝之徒,此事我定会禀明家主,结果如何你们自行考量,如要包庇那不孝之人,当同不孝论处!”
这番话说完,人群中寂静了好一阵子,方才有人底气稍显不足地道:“是我说的,不过我并非顾家之人,不孝之名却是罩不到我的头上!”
顾晚晴这回可找到说话的人了,他躲在顾三儿身后,看着她的目光稍有闪烁。
顾晚晴看了他一会,放缓了口气,“既然如此,那便怪不得你了。不过你现在可明白了我的用意?”
那人吱唔了一阵,又缩回顾三儿身后去了。顾晚晴的高高提起,又轻轻放下,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一时间对她早存偏见的外地药农都十分错愕,这六小姐,倒也不像不讲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