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月’?在何处,为何不便?”
“咳咳,没什么不便。”
说来也怪,时雨仙姿玉质,是谢臻所见的“异类”中最像神仙中人的一个,可一看即知他是不折不扣的男子。绒绒自不必说,活了千岁万岁也和黄毛小丫头无异。唯独灵鸷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从前谢臻总拿捏不定,现在想来,他与那长在白乌小苍山的空心树着实很像——流水之韧,金石之坚,至刚至柔,这分明说的就是他自己。
谢臻上下打量着他,“你若为女子,想必也还不错。”
“是么?”
“难保不会成为昊媖那样的大英雄。”
灵鸷一笑了之,“昊媖只有一个。”
昊媖化身于混沌初开之时,身为大族长,她既有着白乌巫女感应抚生的灵力,又执雷钺替天行刑。在她之后,雷钺皆为战力最强之男子所有,“执钺者”率族人执掌天罚,征战四方;而巫女则全心供奉抚生塔,以白乌之力与塔中戾灵相抗,“大掌祝”即是巫女之首。
历代族长均在“执钺者”和“大掌祝”之间产生。直至上一任族长醴风废除了“执钺者”一职,白乌氏不再过问外界之事,一切皆以抚生塔为重。从那以后,只有“大掌祝”才是白乌之主。族中日常事务与小苍山守卫被交到了“大执事”手中,而“大执事”必须听命于“大掌祝”。
如无意外,灵鸷将会成为温祈的继任者,总有一天他会接过“大执事”的职责。他自幼被寄予厚望、严加训导,温祈也是他最为崇敬之人,所以灵鸷并不抗拒他的天命,但若是说他有过想要成为女子的瞬息一念,只是因为他想要证明自己也可以成为最强者。
可惜白乌的将来已有了霜翀。无论灵鸷如何努力,霜翀始终比他更胜一筹,偏偏他输得心服口服,连抱怨都不知从何而起。霜翀才是大掌祝最好的人选,也将是灵鸷相伴一生的良偶。
“时雨钟情于你,你不会看不出来吧。”谢臻说得随意,一只手悄然捂在了胸口。他已想好,万一灵鸷被惹恼了,他还可以“旧疾复发”。
“嗯。”
令他意外的是,灵鸷竟如此坦然地承认了。虽然他“嗯”的一声过后,面色依旧平静如水。
灵鸷再不解世事,时雨对他异乎寻常的依恋他还是有所感知的。从前尚可以将其归结于“仰慕”之情,他也并不往心里去,然而当时雨的莲池幻境出现于眼前时,他什么都明白了。
谢臻又等了一阵,确定灵鸷不会再有下一句了,这才支起身子问道:“你待如何?”
“如何?”
谢臻啧啧有声:“世间万事,唯情债难偿!”
灵鸷失笑:“你不该学绒绒说话。”
“时雨天人一般,我要是女子必然为之所动。”
“可我不是女子。”灵鸷隐去嘴角那一丝笑意,“就算我是,也不会在绝无可能之事上虚耗心思。”
第33章 孤暮旧事
窗下传来一声失望的叹息。
灵鸷的手在虚空中轻轻带过,一阵青烟穿过寸许宽的窗棂。
“哎哎……”绒绒现身于房中,趴在地上叫唤了几声,“别吸我,我正打算进来!”
“你输了。”谢臻朝她伸出了手,“欠我的酒呢?”
绒绒拍了拍身上的灰,“下回给你。时雨不在,我纵然备齐了东西也酿不出‘思无邪’来呀。”
灵鸷知道他们打赌之事必与自己有关,却也无意过问。反倒是绒绒见他欲往门外去,撇嘴道:“说得好好的,我一来你就走,莫非我打扰了你们?”
灵鸷讶然回头。谢臻事不关己地闭目养神。
绒绒话说出口便后悔了。六百年来她已习惯了与时雨为伴,时雨这一走不知去了哪里,也不知还会不会回来。绒绒既恼时雨决绝,又暗暗替他鸣不平。她心中憋屈,不由自主地迁怒于灵鸷和谢臻——他们之间真有什么苟且也就罢了,偏偏这两人看起来又坦荡得很,那为什么就容不下一个时雨呢?
灵鸷如今的脾气好了许多,绒绒也谙熟他心性,自恃他绝不会伤了自己。可当灵鸷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时,绒绒心里依然打鼓不停。慌张裹挟着委屈,她扯着灵鸷的衣袖哭道:“你做不了女子,时雨可以变化呀。族中早有良配也无妨,大不了坐享齐人之福就是……”
灵鸷被这样的无赖言论震住了片刻,木然道:“青阳君就是这样教导你的?”
谢臻哑然失笑,“绒绒啊绒绒,扪心自问,你敢对时雨说这番话吗?”
绒绒吸了吸鼻子,时雨若在场,定是头一个剥了她的皮。其实她也弄不清时雨究竟想要如何,难道他还想把灵鸷娶回家相夫教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