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为了我身上的宝贝,你不也是为这个而来?”
“宝贝?”
“那场大战到了最后,孤暮山倾倒,山心的宝贝碎裂四散。我潜藏深水,误打误撞竟将其中一块碎片吞入了腹中。当时落败一方的遗族残部无一幸免,多亏宝贝神通广大,我才逃过了一劫。我知道你们都想找到它,可是它在我肚子里,我将它育化成珠,谁都发现不了!”说到这里,蚌精难得地高兴了起来,舞蹈着足丝说:“天帝帝鸿派了无数天神来寻找它的下落。哦……青阳也来过,他们一遍又一遍,找啊找啊。我才不会那么傻,宝贝可以让他们谁也看不见我。我哪儿都不去,我要留着宝贝等晏真回来。孤暮山都倒了,朝夕之水也变了样子,总有一天抚生塔会倒的!”
“孤暮山山心……宝贝……你说的是抚生残片?”太多意外累积在一处,灵鸷反而出离了震惊。短短一夜,比他经历的一百九十七年更长,眼前所见所闻比时雨的法术更像一场幻境。
“宝贝就是我的宝贝。”
“它在你体内?”
蚌精忽然暴怒,两瓣厚壳骤然张开,珠光和恶臭齐齐迸发而出。谢臻当场作呕,绒绒也在这强烈至极的刺激下悠悠转醒。
与粗粝丑陋的外壳截然相反,蚌精的贝壳内壁洁白光润,肉身柔软通透,只是已呈腐烂状,流出了不少脓水。灵鸷还发现,她的腐肉中有一空洞,似被人从中剜去了一块。
难怪蚌精一见他们就不停咒骂“骗子”夺走了她的“宝贝”。
“谁干的?”
“是我自己!晏真一直没有回来,我也不记得自己游荡了多久。直到百年之前,来了个身受重伤的年轻人。他知道我的名字却看不见我。我悄悄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的血的慢慢渗进河滩,元灵逐渐消散……”
时雨轻叹:“你还是救了他是吗?”
“我救下他,因为他是我在这数千年里遇到的第一个烛龙后裔,和你一样,他手中也持有故人之物。”
“一百多年前,烛龙后裔……”灵鸷心中的疑惑都找到了出处。“他是不是元灵残损,右目被箭射穿?”
“霍霍,我就知道你认识他。”
“竹殷果然还活着,他竟然逃到了这里。”
“竹殷是什么人?”时雨问。
灵鸷扭头对他说道:“你可记得我说过,我好友曾一箭将叛乱的燎奴首领眼睛射穿。竹殷诡计多端,那次的燎奴之乱险些危及抚生塔。当时他伤重坠崖,事后也觅不见尸身,想不到他居然有本事穿过了雷云结界。”
最让灵鸷心惊的是,自己找到朝夕之水都属侥幸,而竹殷不仅早到了一百年,竟还知晓这蚌精的底细。看来身为长鳐之后,竹殷比他们所知的更深不可测。燎奴忍辱多年,骨子里从未驯服过,如今出了这样的人物,难怪莲魄会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他笑起来的时候多像晏真啊!虽然不会抚琴,但他会用芦苇叶子为我吹奏《乘云》。他甜言蜜语,哄骗于我,还说他恨透了白乌人和抚生塔,只要得到了其它抚生残片,就有办法将塔中的元灵统统释放出来……骗子,他是骗子!”蚌精呜呜地哭,“我竟然相信了他,亲手将宝贝掏出来交到了他手中,没想到他转瞬就招来一群火浣鼠将我困住,要置我于死地。”
“早年此处还未被火浣鼠那些畜生烤得光秃秃的,草泽中曾有丹蜘出没。丹蛛十年方结成一网,用它的蛛丝揉制的琴弦其声旷远悠扬,这都是晏真告诉我的。每隔十年我都会为他采集丹蛛丝。丹蛛丝百年方朽。我不记得采了多少次,又看着它们在身旁朽坏了多少次,他还在塔里……我已等得太久太久,还以为终于有了尽头。”
蚌精将她厚壳之下柔软而溃烂的躯体暴露于荒野曦光之下,放声悲泣。她对白乌人并无多少善意,灵鸷却对她恨不起来,只是觉得她既可悲又堪怜。
“白乌人,我已回答了你的问题。现在是你回报我的时候了。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灵鸷有些迟疑,“我会找到竹殷,杀了他。但抚生残片也是白乌氏渴求之物……”
“不,我要你做的不是这个。竹殷是无耻之徒,他毁了我的残念。但他死了又能如何?我本就不该存有希望。一万八千年了,我好像还能看到被染红的朝夕之水。晏真在水畔挣扎,我在水下,他的血不住涌入我口鼻之中,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血……你快到我身边来。”
灵鸷臂上的手一紧,时雨摇了摇头。
面色惨白的谢臻也开口道:“灵鸷,当心有诈!”
“无妨。”灵鸷捋开时雨的手,走到蚌精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