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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生·孤暮朝夕(出书版)(113)

“大执事呢?他有没有说什么?”灵鸷敏锐地觉察到霜翀这次出来后还从未提及温祈。灵鸷与温祈感情最深,他有什么事,温祈绝不会没有半句吩咐。

霜翀有一下没一下地撕扯着手中的牛肉脯,许久才下定决心道:“你离开小苍山后,大掌祝怪罪他没有将你拦下,罚他长跪凉风坳,不言不语不寐不食。我这次出来,从他身旁经过,也未能与他说上话。”

“这怎能怪到他的头上……我这就回去找大掌祝说个明白!”灵鸷通体冰凉,他在外将近一年,大执事竟然也在凉风坳跪了一年。

“大掌祝的行事之风你还不知?几大长老都不敢开口求情。你再去找她,只会让大执事受到更多责罚。”霜翀淡淡看着忽然站了起来的灵鸷。

“我…是我错了!”灵鸷颓然松开握紧的手,有如百爪挠心。

“这与你并无关系。”霜翀拽着灵灵鸷重新坐下。他不会对灵鸷说违心的话,纵然心中有怨,他针对的也另有其人。

“前些年火浣鼠出现异动,大执事也被狠狠地抽了两百鞭子,还是我奉命动的手。当着族人和那些燎奴的面,他浑身上下被鞭打得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那时你还在镜丘静修,大执事嘱咐我不可告诉你。这次跪在凉风坳也是如此,那么多小辈来来去去,她存心要羞辱于他!”

灵鸷闻言,缓缓将面孔埋在掌心。

“光听我说,你已受不了,我却是亲眼看着,亲手行刑。我和你一样自幼承教于大执事,你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霜翀拉开灵鸷覆面的手,语气依旧克制,眼角却已发红,“从前,我总以为大掌祝是因为受抚生塔所累,难免心思郁燥,所以脾气越来越坏,遇事只能迁怒于身边最亲近之人。后来我才明白,与抚生塔无关,与旁人无关,她分明对温祈怀恨在心。她恨温析心中根本没有过她。当年要不是鸾台一战莲魄侥幸得胜,温祈绝不会认命留在她的身边!”

灵灵鸷和霜翀一样为大执事鸣不平,然而他想不到霜翀会说出这样逾矩的话来。他愕然看向霜翀,本能地制止道:“这不是你该说的话。”

“可是那就是温祈该受的罪吗?他什么都不说,只会忍耐,凡事都替莲魄着想。论天资,论才能,他哪样不在莲魄之上,他只输在太过柔善了。”霜翀并没有收敛的意思。这一年来,他自动请缨守卫凉风坳,每天看着温祈跪在那里的背影。风摧雨袭,寒来暑往,温祈就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人知道霜翀心里的愤恨,他不能求情,不能与人言说,更不能代温祈受过。如果连在灵鸷面前都说不得,那也只能憋死了,“温祈本来可以成为白乌之主,就算他无意于此,像他这样的人也本该有更好的一生,现在却要俯首在一个他根本不爱的人面前受尽折磨。”

“那些流言岂能当真?”

“好,过去之事不提。莲魄她已经得到了大掌祝之位,也如愿和温祈长相厮守了,为什么不能对他好一点?我刚才说他受到的那些责罚,还仅仅是我们能看得到的。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没有断过,谁知道莲魄还对他做了什么!我有一回早起向她请示,亲眼看到温祈跪在……”

“我不想听这些,不许再说!”灵鸷忍无可忍地呵斥。

“到底是亲生骨肉,平日里再疏离,终究还是为亲者讳。”霜翀低声道。

“你别忘了,大掌祝看重你远胜于我。大执事待你也如亲生的一样。为人子女晚辈,有些事轮不到我们过问。”

“你是温祈的孩儿,可我不是……我也不想是。你到如今还没看出来吗,我是为了他才刻苦学艺,也是为了他才听凭安排。莲魄的例子不就告诉了我们,只有成为最强者,才能拥有自己所爱之人。”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灵鸷骇然环视四周,幸而其余同伴都离得不近,他们的声音也压得极低。

“当然。我还知道,就算你再不认同我的话,认为我疯了,也永远不会出卖我。”霜翀看着灵鸷笑了笑,眼中水光被他及时控制住了。

自幼霜翀就是这样,看上去秀雅温和,实则主意要比灵鸷还大,温祈是最了解他们的人,他曾说过,灵鸷是把冰刃,利而薄,遇热消融;霜翀呢,他是空山鸣响,静水深流。

“你可以不说的!“灵鸷寒着脸。

“我已知道自已什么都不能做了,所以非得找你说一说才痛快。”霜翀温声道,“我恨莲魄对温祈所做之事,但我也清楚得很,我终究是晚生了两千年!他们是分不开了,死也会死在一块。莲魄性情再乖戾,对白乌氏来说,她已尽力。即使有一天我处在她的位置,也未必能做得更好。三百岁前,我会戒掉妄念,学着怎么为抚生塔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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