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醉酒的意外让她惊讶了好几天。她心里有些苦恼,又有些不安。一连几个晚上,梦境里竟然都是从前他抱着自己从山坡上滚落掉进了水潭的情景。只是他一直沉在幽深的潭底,化成了一团模糊的黑影。她伸手想去够他,那黑影像是个虚空,她总是触手不及。她觉得胸口被水憋闷得胀痛欲裂。醒来之时,才发现自己在不住抽噎。
她开始担心起来,三天两头地往太宁宫里跑,询问大军在前线的战况,连女皇都觉察到了她的异样,用惊讶又怜悯的目光看着她。所以有一天,当朝廷终于收到了来自前线的大捷战报,知道了女皇决定要扶立年幼的西戎王子为新的西戎王,而大军至少要等到明年来春才能启程返京,她立刻就开口,承揽下了这个代表女皇向西戎国民展示天恩的使命。
“昌平,此地到西戎,就是用万里迢迢来形容也不为过,比不上身在帝都的繁盛与悠闲。你自小娇惯,你可想好了,真能经受得住这样的长路颠簸?”
直到她出发前,亲自送她出城的女皇还这样不放心地询问她。
她能的。她不想再继续在这个华丽却毫无生气的公主府中就这样慢慢地虚耗着日子,空数着他的归来。在他面前,她一直都是占据了主动地位的高高在上的那个。现在就算是两人的相见,她也要这样。
前一天的那一刻,当她在车辇中,突然听到了那一声来自于他的高亢又充满了力量的“我是步效远”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这一路过来的辛苦真的没有白费。她看不到他的眼睛,但他的声音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他正在用他无比的忠诚和爱慕来迎接她,她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女王陛下。
那个晚上,她的身体虽然因为连日的赶路而疲倦了,但她的心却一直是欣喜又忐忑的。她的矜持不会让她去传唤他,但是她的心却又在等待着他的到来。怕他不方便,她甚至早早地就把侍女们都打发去睡觉了。
“我给他一个时辰,他要是不来,我就睡觉去了……”
“我再给他一个时辰,他要还是不来,我就生气了……”
“我生气了。但是再给他最后一刻钟,他要是真的还不来,以后不管他怎么求我,我再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就在她决定最后一次给他机会的时候,她听见她的大帐前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尽管那脚步声放得很低,仿佛怕惊醒了这夜的沉睡,她还是听见了。她一下从被窝中钻了出来,甚至来不及穿鞋,就这样赤脚踩在有些粗糙的地毡上,飞奔到了门帘之后,悄悄地掀开了条fèng隙,往外看去。
他就站在她的面前,不过几步的距离。但是他却好像有些犹豫,停在了那里。
她有些发急,心怦怦地跳。
“笨蛋,快过来。”
她差点忍不住这样脱口而出了。
仿佛听见了她的召唤,他继续前进了,然后,当他终于掀开了她的帐帘,弯腰钻进来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像个孩子似地跳了起来,把自己紧紧地挂在了他的身上……
他热情地亲吻她,拥抱她,把她当宝贝一样地替她揉搓有些肿胀的脚,她有点满足了。最后当她把自己的手也霸道地cha进了他火炉般的胸膛,蜷缩在他身边慢慢睡去的时候,她觉得她仿佛有些明白了,原来她风尘仆仆,不远万里地这样一路过来,为的就是这样一个可以让她毫无戒备,完全放松地倚靠着睡去的温暖的怀抱。
***
已经有些晚了,大帐门口响起了脚步声,她知道是茯苓的。
“公主,驸马的帐子隔了些路,可能不方便呢……”
茯苓进来的时候,用手捂了下被外面的寒气冻得有些发红的脸颊。
“嗯。”
昌平唔了一声,侧头想了下,微微笑了起来,眼睛闪闪发亮,“你说,他不来,要是我去他那里,会怎么样?”
三十七章
茯苓的手还捂在自己脸上,忘了拿下来,惊讶地看着她,半晌,才犹豫着说道:“驸马……不在自己帐子里。”
“在哪里?”
“听说是被鲁大将军叫到他帐中商议军中事务了。”
昌平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去,眉头微皱。
“什么事务商议了这么久还没完。分明是……”
她不再说话,微微咬了下唇,出神了片刻。
“过去看看。”
她已经站了起来。
茯苓看着她微微闪动着晶芒的眼睛,不再作声了。她了解公主,想做的事,没有人能够阻拦。连从前与还是陌生人的步驸马都曾发生过那样一夜断恩的事,还有什淺糙微露么比那更惊世骇俗?更何况现在他们本就是夫妻,只不过地点有些不方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