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的心底会有一丝迷茫?
十日。
长城以北的土地上,一座座城池陷落,一个个小国崩灭。
死寂之白色,宛如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迷雾,偶然撕开了幽冥的间隙,瞬间便已席卷天地。无情地打破一切宁静、安详,将万物苍生归化为和自己一样的空洞。
一些部落臣服了,他们战栗着拜倒在苍白的神明脚下。在沾满鲜血的弓斧的威逼下,他们哭泣着,烧毁曾经的信仰,屠杀所有僧侣,以及不肯归顺的臣民。
而另一些部落,却誓死抵抗,于是,他们和图瓦城一样,一夜之间,便在鲜血与烈火中灰飞烟灭。
而后,他们君主颈中的鲜血,便会混杂着被战火烧焦的泥土,作为对梵天的供奉。
一滴滴,滴落到他们国家对应的版图上;一寸寸,染红那张由马尾编织的巨大地图。
十日。
漆黑旗帜的一角,已然显出一片暗红的色泽。
这是鲜血与秽土的供奉。
第一章屠龙工巧竟何成
这是一座院子,非常不起眼的小院子。
它座落在京城杂乱的胡同里,没有丝毫显眼之处。它的周围,是一个个几乎相同的院子,与一条条几乎相同的胡同,它散落在其中,就仿佛一滴水落在一杯水中,就算有人走过它,也绝不会多看它一眼。
它与它的邻院里,住着形形色色的人群,有的是进京赶考的举子,有的是盘桓京城的商贾,有的是本地土著,有的是杂耍卖艺的。他们组成了京城闲散而凌乱的黎明,正午与黄昏,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常。
举子从湖南来,商贾是福建的,本地土著住了十七八代了,杂耍卖艺的一直困窘不堪地租住着一个小小的院落。
每个人都有根,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每个人都可以一直往上追溯,从三十四十岁,追溯到十七八,再追溯到孩童时期,他们可以走南闯北,足迹遍及整个中华,但,依旧有脉络可以清楚地追溯出来。
如果有足够仔细的线索,便可以追溯出,这些院子,在二十年前,全都属于同一个人:
吴越王。
现在,它们仍然属于他,不过,在名义上,却已经变成举人、商贾、土著、杂耍的了。
只有最中心的那座最不起眼的院子,却依旧只属于吴越王。
他只来这里一次。
因为这里,最为隐蔽。举人、商贾、土著、杂耍显然都是吴越王早就安cha好的人,他们是吴越王的眼、耳,一旦吴越王进入这座院落,周围一里之内,便变成了禁区。他们会费尽各种办法,阻止任何人进入其中。必要的时候,不惜——杀。
这样辛苦经营的地方,吴越王只会来一次。然后,这座院落就被荒废,再也不用了。吴越王要的是绝对的安全,绝没人能察觉,绝没人能发现。
因为,他会见的,是江湖中人。
昙宗大师看着周围,他非常满意,他再也想不出来,天下还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隐秘。京城这样的院落怕不有几万家,谁能够一一查过来?何况,院落外面还分布着那么多人,举人,商贾,土著,杂耍,显然都是吴越王精心训练出来的高手,一有风吹糙动,他们必将执行最精确而迅速的狙杀。
这样的地方,安全性更在少林寺与吴越王府之上。
昙宗大师轻轻点着头。必须要这样的地方,才能谈那件事。
那件足以让整个武林震惊的大事。
他斟酌着字眼,却又迫不及待地开口道:
“你要杀卓王孙?”
吴越王把玩着手中的杯子,那是一只晶莹通透的琥珀杯,杯里装满了血红色的酒液。他身着一袭轻袍,斜斜倚在太师椅上,看上去悠闲无比。
“不错,只要卓王孙一除,当世再无人是我敌手。”
他顿了顿,微笑看着昙宗大师:“那时大师便可安享荣华富贵。”
昙宗大师双手合十,悲悯道:“什么荣华富贵,与我出家人无缘。”
吴越王淡淡一笑,道:
“那么少林寺呢?少林寺总与大师有缘吧?大师若助我成功,我必将助少林寺成为天下第一大派。大师总该明白,无论卓王孙还是杨逸之,都不会对少林寺有特别的兴趣的。”
昙宗大师长长的白眉轩了轩,吴越王的话,无疑打动了他心底仅存的欲望。他一生的愿望,就是看着少林寺重为正道盟主,天下景从。不错,无论杨逸之还是卓王孙都不可能帮他实现这个愿望,而面前的吴越王……
杀卓王孙么?
那又怎样?华音阁不买正道之帐,早就成了半个敌人。杀了他又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