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浮烟夹着一枚黑子轻轻地放入棋盘,也不看陈尚衣,面无表情地说道:“谁知道是不是做场戏来让我们看,宫女是你的,你想怎么样,她还不得遵从。”陈尚衣第一次觉得原来自以为是的cha话是这样的惹人讨厌甚至憎恶,她仿佛看到了一个比从前的自己还要嚣张十倍的影子。只不过暂时也无暇和她争辩,陈尚衣深深地鞠躬道:“臣妾自知人品不佳,可是,这次的事情,臣妾绝非故意捏造,但请皇上再相信臣妾一次,倘若将来查出臣妾有半句谎话,皇上大可将臣妾凌迟处死。”
曹丕想了想,起身道:“好,朕就随你去看看。”
秦浮烟却面有愠色,丢了棋子,道,“那臣驺回宫去了,皇上有空的时候,再和臣妾下棋吧。”说着,糙糙地行了礼,自己便先行离开了。
那御花园里煞白一片,呼呼吹着的风,带着阴冷和干燥,陈尚衣步履焦急,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格外厉害。
可是,却没有想到,在冷宫里,那原本沉醉在云里雾里的一班宫女,却在皇上一行人终于到达的时候,横七竖八地躺在乌烟瘴气的房间里。
死了。
脖子上,手腕上,胸口,腹部,不同位置不同深浅的伤口,处处都致命。血水流了一地,像燃烧到极致的焰火。
陈尚衣惊叫一声,昏倒过去。
事后,盘问看守的侍卫,他们说,除了陈尚衣硬闯宫门,就再没有看见有谁进入或离开。陈尚衣一再地申辩她毫不知情,可是,没有证据证明她到底有罪还是清白,她只能依旧被拘留在冷宫里,就连收藏和吸食五石散的那条罪,她也无法洗脱。
她从未感到那般的绝望。
当天黄昏的时候,苍见优便来了冷宫。自然是奉旨追查这件凶案的。可是陈尚衣除了一再地申辩不知道,任何有用的供词也拿不出来。正说到激动的时候,陈尚衣突然感觉掏心挖肺一般地难受,身体犹如爬满了细小的虫子,口干舌燥,轰然倒在地上。
是五石散。
陈尚衣哪怕只有一次服用过五石散的经历,但那一次,也足够残忍地折腾她。她会上瘾,在隔了一段时间之后,她会突然对五石散充满了至死方休的渴望。她开始她不喊,呻吟,抓着苍见优哀求他给自己一点五石散来减轻此刻的痛苦。
苍见优自然不能。
但是,看着陈尚衣痛苦的模样,总有些恻遥他便俯下身来扶起她,在她的耳边低声安慰道:“你再忍一忍,挨过了这段时间,总能够戒除的。”不,不,陈尚衣发了疯似的扑打着他,长长的指甲抓着他的胳膊,几乎要嵌进他的ròu里去。他试图制止她,没有办法,唯有从背后将她紧紧地箍住。她挣脱不开,渐渐地用光了气力,便枕着他的胸口,在他怀里半梦半醒地睡过去。眼角始终挂着泪,痛苦的呻吟连续不断。
第二日清晨。
陈尚衣醒来,苍见优依然抱着她,她一抬眼便能看见对方英俊的脸,熟睡如婴孩。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偷偷地露出妖娆的笑意来。虽然此时全身苏软,头脑发胀,但昨夜那种摧枯拉朽的疼痛已然过去,她知道,她算是熬过了第一关。她轻轻地侧了侧身子,苍见优便醒了,很是紧张地站开,道:“昨夜情急,冒犯之处还望昭仪见谅。”
陈尚衣叹息道:“我是不是戒除五石散了?”
苍见优皱眉,摇头:“以后每隔三五天,毒瘾都会发作,只是程度会逐步减轻,直到彻底消失。”陈尚衣原本知道这一点,她明知故问,不过是想博得苍见优的同情:“那你,可不可以每次都陪着我,直到我将毒瘾完全戒除。”
“啊?”苍见优连忙退步,“属下有公务在身,未必……”
“可是,没有人监管着,我怎知自己能不能挨得住。熹微已经死了,这园子如今便剩我一人。若是我有什么三长两短,苍少将,你难道不会内疚的吗?”
第十四章红衣先生(4)
苍见优最大的毛病就是心软,又或者说,是敦厚与善良。他犹豫再三,不得不松了口,答应了陈尚衣的要求。并且告诉自己,也许可以借此追查案件的真相,或是至少挖掘出一点线索来。
在冷宫里死去的五名宫女,经轨视,的确都服用过五石散,而伤口凌乱无章,表面看来像是不懂武功的人所为,只是,那力道和位置,却十分准确,不像是陈尚衣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能做得出来的。只不过,一案归一案,服食五石散的嫌疑尚未洗清,陈尚衣自然还得留在冷宫里,等待沉冤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