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小声抽着鼻子,不敢放声哭。
田芽婆急得跺脚:“赶紧走吧,还管这些有的没的,金珠银珠也得走,山鬼那是惹得起的么,你还杀了他们的人……”
白水潇听不进去,还在喃喃自语:“不对,外头人来人往,孟千姿即便没晕,也必然脚酸腿软,这么短的时间,他们绝对走不远!”
她的声音激动起来:“没准在附近哪家屋里藏着,田芽婆,你去外头嚷一圈,让他们看看院里屋里,什么灶房、仓房、橱柜、床底……”
听到“床底”这两个字,江炼头皮发炸,这白水潇,脑子确实转得快,她现在是“灯下黑”,周边都怀疑上了,还没疑心到自家床底,但这也就是一闪念的事儿。
就听也不知是哪个珠卖乖,脆生生说了句:“床底吗?我们这床底宽宽大大的,也好藏人。”
边说边手掌撑了地。
江炼隔了床单布,看到那个瘦小的身形折下腰,下一秒就要探头下来,弦紧绷到极致,反而松了:横竖是要露馅了,输人不输阵,要不要侧个身、支个颐,含笑跟她打个招呼?至少姿态好看……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传来叮叮当当的摇铃声,这声音起先单薄,但迅速壮大:陆续有别的摇铃声汇入,还夹杂了“砰”的一声锣响,嗡声四荡,良久不绝。
那瘦小身形一僵,噌地站回去了,而田芽婆如同被踩了尾巴,差点跳起来:“糟了!山鬼撵上门了,再磨叽,可就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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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炼直觉“山鬼撵上门”这事不可能,孟劲松那帮人再能干,也没法精准到这份上,但他乐得有这一杠子事发生,至少打散了几秒钟前的危机,给了他转圜的时间——一干人的焦点果然就从“床底”移开了,白水潇有些疑惑:“怎么可能来这么快,别瞎慌,先看看情况再说。”
几个人边说边往外走,很快没了声息,机不可失,江炼飞快地钻出来,小院里空荡荡的,大门半开,他先掩身门后看了看外头的小道,又从墙头探出半个脑袋,目光及处,心中一喜。
这寨子错落分布在一条斜岭上,但跟别的任何寨子都不同,周围有一人高的石垒围墙,能看得出是不同年头逐渐往上加砌的,越往底下的石块越陈旧,也不知道是在防什么,要说是防野兽的,山里的其它寨子也有这忧患啊,也没见人家高筑墙。
寨门自然开在最低处,田芽婆这间屋地势偏高,所以墙头看出去视野挺阔,他看到三五成群的人,都是往寨门去的,而寨门那儿,业已挤了一堆——不敢说全寨的人都涌去了那儿,但至少说明,这寨子现在前头拥堵、后方空虚,再加上日头西坠,离天黑只一步之遥……
天赐良机,要逃跑,就是这时候了!如果来的真是山鬼,两相汇合自然是好,但万一不是呢?还是先确保脱险再说。
江炼没丝毫迟疑,又奔回屋里,从床底起出了孟千姿,她依然昏得无知无觉,江炼将她背上,又拿绳子扎了一圈以免她滑落,心内遗憾着没人给他直播:要是能录个视频,等她醒了,看到他这么尽心尽力营救,一个感动,尽释前嫌,两人友情可期,到时候再朝她开口借蜃珠,那就水到渠成了。
他翻出院墙,靠着之前在寨子里摸查时记住的方位,朝着后山且避且走,所幸沿途还算顺畅,撤到一半时回望,果然不像是山鬼打上门来,拥在寨门处的人已经陆续往回走了,大多步态悠闲。
时间不多了,江炼心内着急,也顾不上再小心遮掩,发足就跑,经过一户门口时,忽然听到门里有人大吼:“你是哪个!”
江炼猝不及防,下意识止步回头。
就见门里飞快爬出一个干瘦的男人来,他没双腿,应该是截了肢了,只靠两手撑爬移动身体,上身赤-裸,肋骨条条道道,包覆着一层黝黑干皮,看上去煞是吓人,他先前喝问,心内尚不确定,待到看清江炼的脸,知道是生人,脸色刹那间悍戾可怕,伸手自腰后抽出一把小手斧来,向着两人就砸将过来。
这什么德性,不由分说就行凶吗?好在投掷的准头一般,江炼侧身避过,没想到那男人凶悍非常,居然向着江炼直冲过来,他身量比常人少了半截,手臂强悍有力,左右摆动,真个车轮样迅疾——这场景太过诡异,江炼不觉怔了一下,只这片刻间隙,那男人已经嘶吼着直扑过来,看情势,是要抱他的腿。
江炼犹豫了一下,向残疾人动手,有点过意不去,但事急从权,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飞起一脚,将那人踹了个轱辘,还想看他有没有受伤,就见不远处一户门里,探出一个女人的头来,正是先前见过的那个腿上有病、穿红色吊带的中年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