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刚刚,在第九重山,那条舌头是追着神棍打的——山胆亲近神棍,舌头却拼命阻止神棍靠近,这舌头不像是保护山胆,倒像是监-禁它的。”
孟千姿听不下去了:“你这意思,山胆成我们关着的人质了?”
这是什么神转折?山胆从她们供着的圣物一下子跌成了被监-禁的囚犯?
江炼说:“你先别给自己预设立场,也别着急:把自己当旁观者、站在公允的角度想一想,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孟千姿没说话,脑子里飞快地过着认识神棍以来的一幕幕。
——他在电信营业厅里,听到冼琼花说了句“山胆”,就认定跟自己有关系,不远千里,颠吧颠吧找来了湘西;
——他说自那之后,就常常做一个梦,找箱子的梦;
——他见到第三重山的那块石头,脱口就说是“假的”;
——那条舌头死咬住神棍不放,山胆却自行落在了他掌心;
……
孟千姿的喘息渐急:神棍没有撒谎,他和山胆之间,的确存在着神秘的关联。
她在这心潮起伏的当儿,江炼已经向着神棍过去了。
神棍也不笨,听两人对答,也猜到了点端倪,一时间头皮起炸、心如擂鼓,朝着江炼嗫嚅:“我是没做什么啊,我也是第一次……见山胆。”
在他近三十年的南北辗转中,确实经历过不少事儿,也交过不少神奇的朋友,但是,“神奇”从来都是别人的,他只有干瞪老眼看着、从旁默默记录的份儿,也常为此心生嫉妒、愤愤不平,觉得造化也太弄人了:只让他看,从不带他玩?
现在这是……要带他共舞了?卧槽这也太突然了,他还没个心理准备啊,而且看孟小姐那脸色,他心头有点发毛……
江炼问他:“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吗?”
神棍结巴:“感觉……很复杂。”
江炼知道他理解错了:“不是,我是问你,有没有产生一些奇怪的直觉。”
毕竟神棍看到假山胆时,脑子里都能瞬间冒出“是假的”的结论,那现今真正的山胆在手,也许能触发他想起什么也说不定。
神棍摇头:“没,没有。”
就是如坐针毡、芒刺在背,想赶紧把这山胆给放归原位——他偷瞄了一眼孟千姿。
江炼看在眼里:“没事,你是有点发慌,不用去管孟小姐,她向来都这样,嘴上会凶,其实人不凶。”
这说的什么胡话?孟千姿气了,想呵斥他胡说八道,想了想又忍了,她总不能冲过去叫嚣“我人也很凶的”,这也太幼稚了。
江炼继续引导神棍:“你专注一点,闭上眼睛,两只手托住山胆……孟小姐可以和山同脉同息,你也试一下,也许能找到山胆的节奏。”
神棍犹豫了一下,依言闭上眼睛:眼皮一拉上,眼前那些纷扰就都不见了,也看不见孟千姿那让他有些怵头的阴沉面色了,山胆就托在他并起的双手中,温软但不瘫软,似乎在动,但也说不好,也许人家没动,是他因为太紧张,手在不自觉地颤动。
渐渐的,他的心就平下来了。
再听到江炼的声音,就觉得飘渺而又陌生,像是来自无穷远的天外。
“现在……感觉到什么了吗?”
神棍的嘴唇翕动了一下:没有啊,就是很黑,眼睛闭上了,当然会黑啊。
但只是一瞬间,突然全变了。
四周依然很黑,却不是因为他闭着眼,是因为天黑:四围传来凛冽的风声,半天之上,阴沉沉的云头翻滚涌动。
不远处,有无数火把火堆,焰头被风扯得剧烈乱突,一忽儿齐往右摆,一忽儿又全往左压。
神棍心跳得很急,明明是想跑过去,但双腿不听使唤,那步子,仍是不紧不慢的,一步步往那迈。
走近了,像是被什么挟裹,一下子陷入了巨大的、嘈杂的声浪。
有很多人,但他看不清,眼中只是或蹲坐、或站立、或来回走动的黑色条影,有很多箱子,都敞着口,有人不断地往里放东西,也看不清放的是什么,只知道那些箱子,有的刚满了底、有的塞了一半,有的差不多满了,箱盖砰的一声盖上。
像什么呢?像举家逃难,不不不,这么说太小家子气了,那么多箱子,像全族……乃至举城迁移。
神棍就在这庞杂和芜乱中茫然行走,时不时侧身让过一个人,再让过一个。
头顶忽然传来让人毛骨悚然的长吟声,他还没来得及抬头,目光便被脚下的场景吸引了过去。
有一道巨大的长影,正自他脚底蜿蜒漫过。
他知道那只是投影,整个人却仅只因为这影子,就已经被压迫得透不过气来:这乍看像是蛇影,但比先前下崖时见到的那条巨蛇要气势磅礴多了,而且,这影子并不是直行的,你能看得出它的起伏波动,甚至身子缓缓曲绕。在它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