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什么时候,我是燕奕,我喜欢四儿。』
铮铮铭誓充满了讥讽,当自己在对他百般羞辱时,他是否也记起了这句誓言,想起黑暗中滑落手掌的那滴泪珠,燕奕心猛然一抽。
心房已乱,气血在周身乱窜,燕奕武功刚恢复不久,最忌心情激荡,只觉心口愈来愈痛,气息乱无周章的在体内沸腾,终于一股带着腥甜之气的热流涌入口中,他一狠心,硬是将气血又咽了回去。
「这几日他一直找朕,朕知他是想为你求情,所以避而不见,没想到他会替你赴死。」看到燕奕嘴角溢出的血丝,聂琦眼里闪过冷笑,将玉坠抛还给他,沉声道:「这是皇弟赠与你的,拿着它离开吧,朕不会杀你,但可以告诉你,三个月之内,朕必平服天道,你要抗衡,朕由得你!」
「皇上不必费心了,我回去后,自会解散天道。」真相听完,燕奕只觉心灰意懒,犹豫了一下,又问:「敢问皇上,能否将四儿的骨灰给我?」
「荒唐!四皇子乃金枝玉叶,岂能与草寇为伍?燕奕,你一日为寇,终身为寇,今生莫再想与皇家扯上关系!」
字字铿锵,燕奕听完后,恍惚一笑,没再说话,转身踉跄着走出去,夜风中传来剧烈咳嗽声,一声声,苍凉孤寂。
「燕奕伤了心脉,短期内是不会好的,天道势力遍布南北,如果真如他所说解散的话,也算去了你一块心病。」话声响起,一位身着淡黄衣衫的俊美公子从内室走出,杏眼斜挑聂琦,嘲笑道:「不费一兵一卒,便去掉了贻患,还把对手逼得吐血,看来你的伪君子功夫又增进不少。」
羞辱国君,该当死罪,偏偏聂琦拿这位公子毫无办法,方才的一脸冷峻换成了淡淡苦笑,「千裳,如果你换个说法恭维,我会比较开心。」
这位敢当众诋毁国君的不用说自然是皇后傅千裳了,他不放心聂琦留燕奕单独谈话,所以隐在内室,以防燕奕行凶,却不料看了场好戏,说起来,燕奕统领天下盗匪,也算是人中龙凤,却仍不比聂琦心机,傅千裳不由在心中暗叹,这天下能跟聂琦较量一番的伪君子,只怕自己今生是遇不到了。
聂琦胸有城府,工于心计,却只对自己的皇后束手无策,揉揉额头,正想哄他回宫,总管小五飞奔进来,对傅千裳小声耳语了一番,傅千裳转头看聂琦,「你那『已过世』的四弟刚醒过来,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风四躺在寝宫软榻上,神智还没从醒后的混乱中清醒过来,就听脚步声响,一个玉带长衫的俊美男子快步走到自己床前,掌刀斜挥,帷帐上的玉挂勾被击得粉碎,玉环叮当,落在地上。
这男子生的好美,他这一手功夫也很漂亮,风四只来得及想到这里,衣领已被揪起,男子冲他恶狠狠地道:「你记住,我叫傅千裳,生平有三不救——恶人不救,笨人不救,自杀者不救,三条里你犯了两条,要不是皇上为你求情,我绝不会管你,你今天欠我这一掌,要是再敢轻贱生命,我先一掌劈死你!」
「你是……皇嫂?」风四从未跟傅千裳见过面,不过看看旁边内侍总管熟视无睹,皇兄一脸无奈,也猜出了这位高人是谁,他苦笑道:「我记住了。」
「皇后息怒,四皇弟怎么会想不开自杀呢?」聂琦在旁边冷笑。
傅千裳一愣,凤目在聂琦和风四两人之间转了转,「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姓聂!因为他是聂瑞!」聂家的男人,除了那个不成材的小七,哪个不是奸诈成性?他情知明求自己,自己绝不会妥协,才以死相逼,他知道自己不会眼睁睁看他去送死,不仅不会看他送死,还要顺着他的心意放燕奕离开。
「你不要以己度人,把别人都想得跟你一样奸诈好不好?要不是我们及时得到线报,你弟弟早被斩首了!」
及时?那根本就是他提前布置好的眼线!没有他的默许,风四如何能顺利进入天牢,更遑谈偷梁换柱!聂琦走到风四床前,叹道:「你离开宫时,我说过我随时等你回来,可是你一走就是十四年,音信皆无,现在你回来了,却为了个匪首掀起滔天巨浪。」
「谢皇兄成全。」风四很想说其实自己这步棋一开始就做好了死棋的打算,对于天道匪患,聂琦早就欲除之后快,他对聂琦是否会出手相救根本没多少自信,他在拿命去做赌,所以等同自杀,不过看看那一地碎玉,风四打消了坦白的念头,皇后那巴掌还在那里悬着呢,他不怕受伤,却不想被甩巴掌。
当被刽子手按在刑台上时,他还以为自己这盘棋输掉了,没想到在刀落瞬间,他跪着的石板突然翻落,刽子手砍的其实是被翻板送上的另一个犯人的脑袋,不过手法太快,台子又高,除监斩官、刽子手和附近几名侍卫,没人能看到其中把戏,直到最后一刻他完全绝望时才出手相救,不用说,这是皇兄对他擅放燕奕的惩罚,现在他才明白刽子手的那番喊话是暗号,时间把握的分毫不差,自然个个都是皇帝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