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灯呆站着不知所措,这样看来自己是纯阴的了,怎么好像比砒霜还毒似的。她眼巴巴看着他,哀声道:“你当真不帮我么?”
国师犹豫了下,心里不舒坦,还是别过了脸,“不帮。”
她揉心揉肺地哭起来,不是装样,是真的山穷水尽了,往下一蹲,把脸埋进了掌心里。
其实非要把人弄哭是个不太好的习惯,国师终于有了点愧疚之色,到底还是要给的,她带着伤,为了自己一时痛快这么作弄她,不是为人的道理。他垂手在她肩上戳了下,“罢了,我去,你别哭了。”
她抬起头,没有表现得很高兴,一双眼睛像浸泡在水底的曜石。国师被她看得心虚,忙点了点头重申一遍,“我说真的,现在就去。”
她听了才直起身,到桌前取了银瓶来递给他,“请代我道谢,大恩大德没齿不忘。”
国师心里五味杂陈,也没什么可说的,提起银瓶便往外去了。
走在春光里,心头却隐隐生寒,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头。国师抚了抚自己的手臂,还好他自愈的能力比较强,前两次的伤痕逐渐消退,只余浅浅的印记了。可是还要再来一次,他不怕伤口只怕血,尤其是自己身体里流出来的,那种恐怖简直难以比拟。
要找个没人的地方下手,事后还得装得若无其事,真是难为自己。心里不情不愿着,却也没有办法,只得回到总览处,这里是他午休的地方,没有允许谁也不敢进来。他把银瓶放在桌上,挽起广袖做了很长时间的准备,终于还是狠下心划了上去。闭住眼睛不敢看,依旧能够感觉到血顺着手腕流淌出来时那种无可挽回的伤感。国师现在是脆弱的,默默承受了这么多,那个只会大呼小叫的女人怎么能够理解。
他一心一意惆怅的时候会暂时忘了警惕,国师毕竟也是凡人。
莲灯从他走出别馆起就远远尾随他,的确想见一见那个提供血的人,可是最后让她发现了这个秘密,一时怔在那里不知怎么办才好。
难怪他每次都显得很为难,毕竟让谁割自己两刀都会下不去手。莲灯心里泛起酸楚来,先前她还怨他拿乔,可是知道了真相,才觉得一切都解释得通。国师太不容易了,一边忍着痛,一边还要骄傲着,原来高姿态高格调要付出血的代价。
莲灯说不出的感动,嗓子里筑墙,憋得心口生疼。不自觉迈了进去,他见她出现悚然一惊,险些把银瓶拨倒。莲灯忙上前扶住了,在他对面跪坐下来,羞愧得不敢正视他,“我没想到……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国师很窘迫,窘迫过后就是恼羞成怒,“告诉你什么?告诉你我就是纯阳血,然后让你抓回去圈禁起来?”
莲灯愣了下,他不说她简直要忘记了。一面难过着一面庆幸起来,以后不至于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了。本来就决定劫他回敦煌的,现在理由更充分了。
不过真要隔七天从他身上取点血,她又觉得难以言表地心疼起来。为什么偏是他呢,国师忧国忧民还不够,如今为了替她救人发展成自残,果真太委屈了。
她吸了吸鼻子,“国师浑身上下都是宝。”
国师板着脸看了她一眼,“本座为你流血,你还骂人?”
她不是这个意思,他理解有误,呛她两句她也不放在心上。盯着血装满,国师没有收回手的意思,她嗳了声,“要溢出来了!”
国师忙瞥了一眼,顿时天旋地转起来,抽了口凉气,居然就此栽倒了。
莲灯吓得魂飞魄散,忙挪开瓶子替他止血。她是那种连手绢都没有的人,唯一能派用场的只有襦裙上的绦带。也不管那许多了,扯下来一圈一圈替他扎好,边扎边哭着喊他,“国师……国师……你可不能死,你死了我会被太上神宫的人剁成ròu酱的……”
国师迷迷糊糊间听她絮叨,居然连一点自责的表示都没有,真是狼心狗肺!
莲灯忙着拍他的脸,摇晃他,忽然觉得很恐惧。国师表面年轻,其实身体是百岁老人的身体,难怪流了几次血就晕倒了。他要是真的为此送命,那她以后怎么办,岂不是要孤独终老了?越想越担心,忍不住大声抽噎起来,“都是我不好,要是不逼着你,就不会出这种事了。国师你快醒醒,醒了好骂我……”她自己身上也有伤,一通震动痛得钻心,额角上的汗伴着泪水滴落下来,这一刻是真的怕,前所未有的怕。
国师却暗暗窃喜起来,说她一根筋,还真的是一根筋,她就没有想过他一死,她上回吞的药会自动失效吗?这人长了一副难以描述的脾气,杀人的时候手段老练,平常为人处事时又显得那么缺乏经验。不过她越哭越大声,他也担心她把人招来,坏了他的一世英名。终于“悠悠醒转”,很孱弱地喝了声住嘴,成功堵截了她的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