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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亡经(138)

莲灯未探出什么内幕来,对他的话也是一知半解,然后随他回行苑,那里有鸟语花香,还有竹楼清泉。

辰河就像他的名字,与世无争得出奇。他们刚进厅堂,正逢他门下詹事来回禀某些动摇他世子地位的事。他听后不过一笑,“不管他,这个位置本就是能者居之。能者亦多劳,我这样懒散的,做个太平闲人也无妨。”

莲灯狐疑地打量他,不争功名利禄,这份胸怀倒比国师还豁达些。接下来在他身边侍奉笔墨,更证实了这点,他练字作画,随随便便就能消磨半天辰光。定王倒是极看重他的,他不去时,偶尔派人送些果子来,不时打发人询问课业。他在学问方面很有天分,仿佛身体上的不足都积蓄起来储存在了大脑里,定王很爱这个儒雅博学的儿子。

世子行苑的日子,时间变得很静很舒缓。她无事可做时翻翻他的手记,他零星记录下西域的风土人情,说要写一本《西域经略》。

他的书房在竹楼,竹楼有三层,下面两层用来读书和接待日常事物,顶上一层作为起居。二层的书房外有很大的一个平台,通常太阳到了西边,那个地方就是背阴的。莲灯心思沉重时喜欢坐在边缘,两脚悬空着,可以逐渐平静下来。

辰河对她很友善,不像对待普通的婢女,愿意和她亲近,把她当成故友一样。某天得了厨子新做的胡饼,学她的样子凌空坐着,分了她一个。

“以前我也常同她这样并肩而坐,边吃饼,边聊外面街市上发生的趣事。”他笑了笑,澄净的一双眼微微乜起来,看远处被太阳炙烤得扭曲荡漾的城池,怅然道,“但我母亲不许我和她在一起,因为地位悬殊,我是落地就被册立的世子。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只是个普通人,是不是可以一直保护她,直到她出嫁。”

莲灯歪着脖子看他,“殿下和她青梅竹马?”

他仰起唇,露出尖尖的、有些俏皮的虎牙,“比青梅竹马还要更进一层,她是我的妹妹。”

莲灯很惊讶,只知道定王有六个儿子,并没听说有郡主。那么他口中的妹妹,难道随那些孺人一同被撵出王府了?她有些奇怪,什么样的父亲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骨ròu流落在外,难道女儿不是人吗?王妃不论对错,任她在王府里翻云覆雨?

但腹诽归腹诽,终不好评断谁是谁非。对子骂父,则是无礼,她只管夹着尾巴做人,一切只为静待时机接近定王。不过觉得那位郡主很可怜,金枝玉叶,却不能供养在王府。

她咬了口胡饼,饼里夹着羊ròu,羊ròu肥得流油,险些滴在她裙子上。她忙拿手擦下巴,转过头憨憨对他一笑,“殿下与郡主分开时多大?”

他低头想了想,“我那年七岁,她不过五岁。”

她哦了声,“已经过去十年了,殿下那时尚小,保护不了她,所以不要自责,我想她不会怪你的。”

他露出个苦涩的笑,“我也知道,彼时说话没有份量,就算阻止也没人会听我的。只是觉得兄妹一场,当时没有争取,心里一直很内疚。”

“那么殿下后来可曾找过她?”

他摇了摇头,“容不得我去找她了,她随她母亲去了敦煌,离这里十多天的路程,我没有借口离家这么久。再后来听说她死了……死在豆蔻年华。”

他说到伤心处泪盈于睫,怕她看见,很快转过头去。莲灯没有再追问,不想勾起他的伤心事。叼着胡饼眺望远方,碎叶城在夕阳里渐渐凉下来。她看到护国寺以南那片泱泱的坟场,扬手指了指,有意问:“那里光秃秃的,是什么地方?”

辰河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随口道:“是回回城主的墓葬,葬着一整个家族。半个月前被人开了盗洞,丢失了一卷很珍贵的经文。”

她眨了眨眼,“有人盗墓只为经文么?是什么经?”

他沉了嘴角,“据文献记载,应当是《渡亡经》。当初莲花生大士云游到回回,赐经与回回君主,经文可招百万阴兵,也可令人起死回生。那时城主立了奇功,回回君主为了犒赏他,将一部分《渡亡经》镌刻在丹书铁劵上赏赐给他。城主薨逝后,这面丹书铁劵便随主殉葬了。”

莲灯到现在才摸着头绪,那个铁块原来有这种作用。招阴兵,起死回生,听上去很不可思议。她有点心虚,东拉西扯地笑起来,“当真能起死回生,为什么那个回回城主自己死了呢?”

辰河笑道:“不过是个传说罢了,但我觉得对的东西也需对的人来用,比如太阿1当随秦始皇,换了别人,说不定还不及砍柴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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