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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亡经(101)

她嗯了声,“为什么要让我遇见你?”

国师面露赧色,“那是他的心机,别看这个人道貌岸然,其实满肚子坏水。”

莲灯没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心里乱糟糟也没想去追问。李行简现在似乎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她最应该找的是定王,那就更没有理由在中原磋跎下去了。

她回身看国师,朝阳的金芒照亮他的眉眼,他脸上一派安和,没有半点遭遇挫折的样子,依旧从容得像每个平静的早晨,起c黄后喝一盏茶,吃两块糕点,然后背着手在花园里漫步,闲来无事看一看日出。

她试着说服他,“国师常年肩负着大历,难道不觉得累么?让放舟替你两年,你趁着机会去别处游历,这样不好么?”

他想了想,“也没什么不好,可本座就是不高兴,不喜欢被人李代桃僵。”

他的不高兴不喜欢是最大的理由,莲灯有些气结,“那你要同我分开吗?”

国师缓缓调过视线来瞥她一眼,“你这是什么意思?说好了你来照顾本座饮食起居的,还没过三个寒冬四个夏呢,你就打算卸肩了?”

她低头搓了搓脚尖,泥地上被她搓出个小小的坑来,“我想回敦煌,你和我一起去。”

他说不,“我还要对付放舟。”

虽然教训放舟是很要紧,但是这个关头,难保人家没有放长鱼线等他上钩。她是觉得可以再缓一缓,并不完全出于私心,她也是为他着想。可是他根本听不进去,报仇的心情看不出有多热切,反而带了几丝戏谑的味道,似乎跃跃欲试。

她本来不想打击他,又觉得不说憋得难受,便拖着长音阴阳怪气道:“昨晚露天待了一夜,狼狈得不够,打算接下去日日如此呐。”

国师掖着两手显得万分鄙夷,“本座会短了你的吃喝不成?”说着转身,没有交代去向,自顾自地走了。

莲灯心里有点慌,忙叫了声:“国师去哪里?”

他摆了摆手,“尔等在此等候。”一面说,一面佯佯去远了。

昙奴回来之后追问结果,莲灯怕她为难,定王二字说得很犹豫,“我若是同你的旧主为敌,会不会伤了你的心?”

昙奴哈哈笑了两声,“什么旧主不旧主,我们这些人和坊间的小厮、酒博士一样,出死入生只为糊口饭吃,谈不上感情。我是孤儿,五岁那年进了慈幼局,你可能想象不出我吃过多少苦,当初一起被选中的有二十个,到最后只剩三人,活下来的大多弄得半人半鬼。你见过我一身的刀伤,多少回从阎王殿爬回来的,定王对我没有任何恩义可言,相反我恨他入骨。”

莲灯放下心来,复迟疑道:“既然定王与我阿耶的冤情有牵连,你在他帐下多年,就没有听说过半点消息么?”

昙奴摇头说没有,“这样重要的事,轻易不会让我们知道。再说铲除百里都护靠的是文斗,没有动用死士暗杀,因此我是半点也不知情。”

她黯然点点头,静站了一会儿,朝国师离开的方向眺望,低声嘟囔着:“不会一去不复返吧!”

还好没有,隔了两个时辰他回来了,手里提着个布口袋。走到她面前随手一扔,里面的银锭和金叶子顿时散落了一地。他抬了抬下巴,“本座没什么狡兔三窟的本事,但是本座的手段更加直接有效。”

的确是,东山再起需要资本,看这一袋东西,折便成铜钱,少说也有三万贯。莲灯好像突然明白了朝廷对付他的决心,也许就因为他是个巨贪也说不定。

有钱固然有了底气,可无处容身依旧是个难题。他们如今不在城内,往西北走是最好的选择。当初从敦煌来长安时没有过所,一路都靠偷关,积累下的经验回程再用,绝对驾轻就熟。

如此只剩迷倒国师一项了,莲灯摸了摸荷包,蒙汉药时刻为他准备着。国师现在和凡人无异,解决起来应该不难。别看他平时挑剔又小气,其实心性单纯,也许这世上没有比他更达观的人了。比如放舟,她曾经很信任他,他总说和她有婚约,她居然还有一点相信。可是最后他变成那样,再也做不成朋友了,一辈子都是敌人。

她没有遭受过背叛,这是第一次,很觉得伤心。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国师还是原来的国师,朗朗若朝霞举,从来没有令她失望过。所以越是珍惜,越是要紧紧抓在手里。待她和定王的私仇了结了,真假国师的风波也日渐平息,到时候再让他和放舟算账不迟。

只是这种头上无瓦的日子苦了国师,他锦衣玉食享受了一百多年,突然落难,不知能不能受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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