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江南,皇甫翰便被这江南出奇秀气的山狠狠地震慑。从未看过这样娟美的山。一时间竟停驻於山脚,不能动弹。
“少主?”“少主,您有什麽吩咐?”见主子不出声,也不再挪步,一袭青衣的男子亦停住脚步恭敬地垂下头。
被称为主人的少年缓缓抬头,一双静如秋水的眸子中印出男子的脸。
端详了眼前人半晌,末了没有说话,只沈默地瞥了瞥群山。示意这是他想去的地方,然後兀自向前走,不理会身後人的答应声。反正即使不理会他,他也会跟在身後。
真让人反感,无论说什麽对方也只会说‘是’。这就是忠心麽?忠心得仿佛从没听到他说的话一般,永远只有固定的答案。
“少主,请您小心。”青衣的仆人为身後不过七八岁的主子开著路,同时不住地回望。登山远比望山难得多,再娟秀的山毕竟也是山,若主子从这陡峭的山上落下,那纵然杀他一千次也无法赎罪。
“少主,请您小心,山路很滑。”仍是恭敬的语气。这种几乎无懈可击的态度并被有让默默登山的少年感到愉悦,他依旧无声拨动著眼前横倒的树枝,连看都不看身边的奴才一眼。
“少主!”男人的嗓音忽变得紧张,少年身後的小蛇让他胆战心惊,那蛇“嘶嘶”吐著信子,迅速向目标游去。
男人轻踮脚尖,一手抱住少年,一手快速挥动著树枝,借疾风将蛇甩向一边的草丛。
放下手中毫无惧色的少年慌忙跪下:“奴才该死,让主子受惊了。”余惊未定的他觉得有两道凌厉的目光打上头来,小心翼翼地掀眼,却对上少主俊美间透著冷意的颜:“你真的想死?”仍然平静得骇人的口吻。少年的五官像是世间最好的工匠用刀一笔笔勾画出的一般深刻。那双黑如曜石的眸直勾勾地盯著男子的脸,刹那,一股不可违逆的气势震摄得对方说不出话。
男人甚至不敢直视他的双瞳,只得低下头来。面对这以冷情著称的太子,他忽得联想起皇帝那不怒而威的仪态来。
少年的明眸轻转瞥了奴才一眼。这一举动让已经跪著的男子头压得更低。
这个小祖宗比起当今圣上……将来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想死,就住嘴。”少年的声音不大却透出尊贵和与生俱来的威严。他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却未忘赦免了这愚忠的奴才:“起来吧。”
“是。”男子颔首,站起来拍了拍膝上的尘土。这一次,他没有向前开路,而是静静地跟著少年走在後面并不时地环顾四周。
风声渐紧,就连这草丛里也透著玄机。习武者的敏锐让男子的神经绷紧。眼下京都乱起,皇上将保护太子的重任单交给他一人。虽说是为了不引人注目,可这番殊荣足以让他变得草木皆兵。此地虽偏安於江南,可说不定哪时便会窜出个乱臣贼子来。
“两位闯我归旬山庄有何贵干。”清冽的声音在上空盘旋。引得周围的草木一阵颤动。
讶於来人深厚的内力,侍卫警惕地开口试探:“在下和少主是奉主人的命令来访一位故人,没料想扰了贵安,实在是失礼。只是方才听足下提及‘归旬’,莫非阁下深居山林不晓这当今皇上的忌讳?”
“忌讳?”那清冽的声音中又添了份嘲意。
当今圣上名讳皇甫旬。这天下的万物自然都要避开皇帝的名。而这归旬山庄却光明正大地以君主之名命名,若真追究起来判个犯上之罪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只是……
“皇帝有忌讳又如何?天高皇帝远,这是庶民的天下。皇甫家管得再宽也管不了逍遥!”
“阁下此言差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圣上的忌讳还是莫触的好。”审查著四周,却未能找到声音主人留下的半点痕迹。
“前辈。”
因沈默而至的僵局终被一道轻而冽的声音打断:“此番前来委实无叨扰之意,若真妨了前辈的修行,晚辈在此便赔个不是。只是──”少年昂首,见对方仍无回应便继续顺风道:“我等竭诚前来拜谒,前辈却只闻其声,不现尊驾。於情於理是否亦说不过去?”
只有风,肆虐在空旷的山谷之间。
“主子,那人似乎已经离开了,您……”屏息聆听了一会儿侍卫做下断论,疑是主子认错了,刚想继续往下说,便被少主的微微抬掌制住。
少年始终紧抿的唇线忽得放柔,嘴角顿浮上一抹笑意:“此次是受了父亲所托,前来拜见,念及旧交也没有断然不见的道理。您说是不是?不归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