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依着性子上去把陈恺揪起来狠揍一顿,他只想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人变得如此疯狂。
「……是谁?」过了很久,陈恺反问。
他在害怕,连声线都带着难以掩饰的颤音,甚至还有一丝迷茫,聂行风说:「就是你开车撞的那个人,你根本不认识他,为什么要开车撞他?」「……他死了吗?」陈恺低垂着头,聂行风无法看到他的脸部表情,只觉得他在说这话时脸廓弧线略有变化,声音不像最初那么颤抖,像是略带玩味的询问。
「没有,不过脊椎被撞断了,一辈子都要做轮椅,而且,也许永远都醒不过来。」聂行风极力压住翻腾的情绪,慢慢说:「你知不知道,我弟弟只有二十三岁,他本来还有很长的人生要走,却因为你的疯狂全都没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听到这里,陈恺终于抬起了头,聂行风发现他真的很小,脸色稍显苍白,不过稚嫩的脸上堆着一种自己无法理解的表情,红发下那双眼眸透着诡异的黑色,他肩膀还在颤抖,似乎是在害怕,似乎又不是。
「他不是还没死吗。」半晌,陈恺说。
「你说什么?」少年唇角略弯,勾起一丝微笑,探身向前,盯着聂行风调侃道:「我说——你弟弟不是还没死吗,你这么激动干嘛?」陈恺这句话成功地摧毁了聂行风仅存的那份理智,仇恨的獒兽在得知聂睿庭出事的那刻起就已经苏醒了,当理性牢笼不能再牵制它时,任何道德规范都不再重要。
一拳狠狠地击在陈恺的鼻梁上,跟着踹开隔在两人之间的桌子,上前揪住他衣领,铁拳急雨般朝他胸腹落下,陈恺被打得不断惨叫,想喊救命,却有心无力。
「董事长,你冷静些!」魏正义和张玄想上前拉开聂行风,却哪里能拉得开,陈恺被打得扑倒在地,聂行风揪住他头发将他拉起来,又是一记狠拳,喝道:「你有什么资格毁掉别人的人生?该死的是你这种人渣!」拳打脚踢下,陈恺不仅没有反抗的余地,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很快就被打得满脸鲜血,看看再这样下去真会闹出人命,魏正义冲上去拼力拦住聂行风,劝道:「董事长,打伤了人,你也会惹官诽,不值得为这种人渣毁了自己!」「我有分寸。」充盈的愤怒暂时得以发泄,聂行风稍稍冷静下来,看了一眼陈恺,被连打带吓,他早没了刚才那股嚣张,佝偻着身子缩在墙角,一副可怜相。
他不会可怜他,因为这一切都是装出来博取大家同情的,一个把人命当游戏来玩的人,不可饶恕!
聂行风走到陈恺面前,看着他因为自己的靠近不断惊慌退缩,结结巴巴道:「我爸是议员,我让他请最好的律师,告你打人……」「我怎么会让你抓到把柄?我刚才打你时用了巧劲儿,可以让你疼痛不堪,却不会在身上留下痕迹。」聂行风揶揄完,脸色一沉,冷冷道:「要做坏人,我可以比你更坏!别妄图通过进感化院逃匿罪责,我不会放过你,除非你死!」他转身走出审讯室,在外面观望的一帮警员这才冲进来收拾现场,魏正义把安置陈恺的事交给他们,又跑出来追上聂行风。
「董事长,你放心,我会跟紧这案子。」「谢谢。」聂行风顿了一下,又说:「刚才的事很抱歉。」「干嘛说这种见外话。」魏正义拍拍他肩膀,说:「蓄意撞人,还说那种话,老实说,我也很想揍他。」走廊对面传来脚步声,一个戴金边眼境的中年男人快步走过来,身旁还跟了位一身珠光宝气的女士,是陈议员和他的太太,后面两位拿公文包的男人看来是他的秘书和请来的律师。
陈议员没有在报纸电视上见到的那份从容,一脸焦躁惊慌,看到聂行风,他匆匆奔过来,镜片后细长眼睛里精光一闪,脸上堆起饱经世故的笑,向他伸出手来。
「聂先生,你好,我一听说我儿子开车撞了人就赶紧跑了过来,没想到被撞到的是令弟,这臭小子,撞谁不好,怎么可以……你放心,我回头一定好好教训他。」聂行风没回握,只是冷冷看他,被盯得尴尬,陈议员讪讪缩回手,他夫人却凑上前问:「车祸现场有没有记者围观?要是被拍了照就麻烦了。聂先生,出了这样的事,谁都不想的,不过既然已经发生了,再追究责任也于事无补,不如大家平心静气坐下来商量一下该怎么解决?」聂行风一皱眉,「怎么解决?」「你看能不能先封锁消息,下届选举我老公的呼声很高,要是这件事流出去,对他影响太大。」「是啊是啊,我儿子可以保释吗?」陈议员接着说,见聂行风脸色一冷,他忙又摇手否认:「不保释也没关系,只要别把事情弄大,我们可以私下慢慢谈。」聂行风不敢置信地看他们夫妻。儿子开车撞了人,他们关心的居然不是伤者的安危,而是自己的利益,今天如果出车祸的不是聂氏董事,而是普通市民,只怕这位忙着选举宣传的议员连面都不会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