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风行烈和秦茕各自后退的瞬间,亦柔倏地飞身上去。她很明显地感到秦茕有顿时的错愕,身手也不如往常那般敏捷。所以她并没有费太多的力气,就抢过了兵器谱。
但风行烈从背后推过来的掌风,她没有避开。
脊椎有如针刺,随即蔓延全身,心口像受到重物猛烈的撞击,大片大片的,疼痛异常。
好在求生的意志苦苦支撑着。她趁势倒向门口,又抓了一把地上的泥沙扔过去,然后将内力灌充在两条腿上,仓皇地逃了。
夜虽然黑,秦茕却还是会认得。毕竟是与他青梅竹马的女子,他真心所爱。所以他没有追出去,仍在那间幽暗的石屋里。
风行烈也没有。
他看着秦茕的表情是胸有成竹的。他知道,他会给出一个满意的交代。
【六因果】
亦柔没有再回铸剑山庄。她拖着满身的伤,一路向北而行。她知道,如今惟一可以收容她的,便只有无双门了。
但秦茕毕竟是她的丈夫。从来不曾亏欠她。她还在犹豫,是否应该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和风行烈的父子关系,以及自己拼了命抢回来的兵器谱,又该不该拱手相让于外人,但她竟然在一个小镇的集市上,遇到了庄靖云。
像一块树皮,邋遢,没有生气。
周围的人群都退开了,成了背景,只剩下亦柔原地站着,望着酒肆门口烂醉的庄靖云。往事突然涌上来。她竟哭了。
快四年,亦柔没想到她所维持的麻木的姿态,终究还是解开了。她蹲下去递给他一块手帕。庄靖云就像见了鬼,横冲直撞地跑了。
亦柔回想在赤荒城的时候,庄靖云也是这样,头也不回地走。只是他那时所有的骄傲和残酷,如今统统不见了。亦柔追上他,他还是那句话,你走。但已经变得怯懦无力。
亦柔说,我不记恨你。
庄靖云抬头,似有还无地看她一眼,然后像尺蠖那样蜷在角落。亦柔问他,为什么会这样。庄靖云答非所问,为什么你不记恨我。
亦柔讪笑,很多的话都想说出来,但眼前一阵眩晕,便失去了知觉。醒过来,在一间破庙。庄靖云守着她。她痴痴呆呆的忽然就笑了。庄靖云问她笑什么,她只是摇头。庄靖云又问她为什么会受伤,她便把所有的事情都讲出来。
忽然不害怕了。
可是庄靖云好象很漠然,什么也不说。亦柔问他,如果秦茕找到我,怎么办?庄靖云只是盯着自己的右腿。亦柔叹息。她说如果我用兵器谱为你铸一把剑,你是不是就可以不这么悲观?庄靖云不置可否。
但幽暗的瞳孔似乎又有了一点亮光。
于是,亦柔开始铸剑。她怕秦茕很快会找到这里,几乎日夜都不眠不休。
庄靖云的态度开始转变。甚至还会笑了。他说,如果可以,我和这把剑,一生都将护卫着你。亦柔欣喜不已。
当剑铸好的那天,秦茕果然找来了。
起初,庄靖云还未能摆脱心中的恐惧,隔着衣袖去拿剑,周身都在颤抖。直到他看见亦柔被挟持。秦茕像发了疯的野兽,狠狠地掌掴她,用脚踢她,口口声声骂了很多难听的话。亦柔噙着泪,咬着嘴唇不发出一丝呻吟。痛苦但坚定的眼神刺痛了他。他倏而从地上站起来。树叶盘旋着,沙沙做响。然后像一口正在编制的网,瞬间遮蔽了头顶细弱的阳光。
已经很难看清这场恶斗的过程究竟是怎样。
秦茕的颈上出现一道裂痕,猩红的血,像冲破地面的泉水,喷在亦柔翡翠色的裙摆上。她原本还想阻止,但已经来不及。她跪在秦茕的尸体面前,捧着他的手,只有哭的表情,泪水已经流不出来。
这时,秦茕的眼睛骤然闭上了,嘴角还有隐约的笑。亦柔记得他以前总爱说,只要我笑了,就是我不生你的气了。
她于是俯身下去抱他,脸贴在他冰凉的没有起伏的胸口上。
她其实从未质疑过秦茕对她的感情,她一直很想珍惜,却有心无力。直到她撞破了秘密,她只是害怕,一味地逃亡,不敢去探究自己内心的想法。而秦茕死了,她才发现他是如此的隐忍,如此的可怜。他是风行烈的儿子,这是他不能选择也不能逃避的事实。
她想,她是没有理由没有条件必定要原谅他的。
而庄靖云就站在亦柔的背后,擦干剑上的血渍,然后慢慢地笑了。
【七绝情】
风行烈的死,飞花剑的毁灭,魔教的衰落,以及赤荒城的重建,好象都是瞬间的事情。武林的纷争,往往多变而错综复杂。
只是庄靖云不再是受人景仰的仁义侠士。人们提到他,可以说是谈虎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