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靖云不置可否。
亦柔随即冲口而出,我来赤荒城,是想找我的师兄。秦茕。
庄靖云恍然大悟。原来姑娘也是铸剑门的人。但你师兄铸好剑之后,已经离开赤荒城。大约已是半个月之前的事了。
【三穿花】
庄靖云所说的话,亦柔并不全信。虽然涉世未深,毫无城府,但她毕竟是聪明的女子。
铸剑门,大凡可铸之剑,皆可铸。
而剑原本就是杀人的利器,无正邪之分,只要不灌注妖魔鬼魅之气,皆为可铸。
秦茕既然答应替庄靖云铸剑,就必定全力以赴,是决计不会铸这样一把普通的剑坏了自己的名声。而庄靖云对剑如此紧张,有人想要偷龙转凤也非易事。再加上铸剑门人的规矩,铸剑之后应即刻回庄复命,若是秦茕半个月之前就已离开,照时间推算,他如果不是在途中和亦柔相遇,便是在亦柔还没有离开铸剑门之前就已到达。
所以,事必蹊跷。
亦柔想到这些,禁不住又担心起来。
这两年秦茕不断地奔波在外,两人总是聚少离多。若不是思念太甚,亦柔也不会在师父养病期间,偷偷从铸剑门溜出来。谁知,竟又像遇到了迷魂阵,一切变成未知。凶险难料。
亦柔在客栈住下,在赤荒城里走走停停,尤其对靖云山庄格外留意。但始终没有根据也没有头绪。第四天清早,她决定离开。也正是在那个时候,她听到回城的人带来的消息。
魔教教主风行烈,短短三日,便俘获了苗疆十七个部族的首领,靠的竟也是飞花剑。有不少参加过赤荒城赏剑大会的人都说,风行烈的剑,和庄靖云的这一把,不差毫厘。于是外间传言四起,纷纷推测个中内情,更有甚者,怀疑庄靖云与魔教有所勾结。
亦柔心中狐疑,难道是风行烈用狸猫换走了太子,又或者他的剑同样是赝品?那么,真正的飞花剑在哪里?
秦茕又在哪里?
这劳心劳力的名字,像烟幕悬在头顶,遮云蔽日,若有还无。亦柔挥着马鞭,幽幽一叹。心想剑若真的落在魔教手上,师兄必定不会坐视不理,自己去魔教,说不定还能遇上他。况且,铸剑门和魔教不过一山之隔,去去也无妨。
思前想后,惟独忘了危险二字。反倒又添了几分精神。
只是没想到,会遇见庄靖云。
他也是去苗疆的。
起初,亦柔还只是看见庄靖云的背影,觉得有几分像秦茕,赶紧追了上去。庄靖云以为有人要对他不利,经过一线天的时候,故意将马留下,自己找了棵树藏起来。亦柔到那里,寻不见人,背后突然有嗖嗖的凉意。她回头,若不是庄靖云及时撤了剑招,她的轻功虽好,却也难免要吃点苦头。
站定之后,两个人异口同声。原来是你。
然后便结伴同行。
尽管彼此还生疏,但说到秦茕,亦柔的话匣子便豁然打开了。眉飞色舞。那水一般灵动的眼睛,天真纯澈的表情,还有她腕上细小的铃铛,一切仿佛浑然天成,没有半点做作的迹象,刚刚好就落在她的身上,庄靖云觉得,这不同于他曾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由衷地叹了一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亦柔不是没有听见,侧过头去看对岸的风景,脸红了一片。夜里做梦,梦见与人骑在同一匹马上。天苍苍野茫茫,景色怡人。她口口声声喊着师兄,师兄,回头才发现,竟是庄靖云。笑容俊朗。气宇轩昂。她吓得跳马而逃。庄靖云却抓住她。然后梦醒了。有露珠落在脸上。她的头,靠着庄靖云的肩膀。蝴蝶穿花而过。
再上路时,她有点沉默了。
【四血灾】
他们没有走到苗疆。
半途传来的噩耗,让庄靖云几乎承受不住。
魔教偷袭赤荒城。偌大的世外桃源,瞬即变成了乱葬岗。尸横遍野。
庄靖云这才知道,他中了调虎离山计。他举着假的飞花剑,狠狠地刺进山边的岩石,剑身没进去,拔出之时岩石轰然炸开,他的额头和手背都擦破了皮。
剑也碎了。
庄靖云仰面大笑,亦柔却哭起来。他不管她,策马扬鞭。她问他要去哪里,他也没有回答。这样的时候苗疆竟然模糊起来。她从未如此清醒和强烈的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她开始往回走。
想到秦茕。再想到庄靖云。视线颤抖起来。仿佛有一场不可接受的叛变。又有一场无所畏惧的投靠。
但她还是下错了注。
她比庄靖云晚一天回到赤荒城。那个时候,庄靖云迎风立在城楼上,天空是决绝的凄迷的灰暗,给她一种莫名的恐慌。
然后庄靖云只说了两个字,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