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的当,边上一众御医已经在低声相互打听她的来历了。恰林奇与王元过来了,很快便从王元口中得知她是金药堂的人,顿时议论开来。大长公主听见了,犹如见到仇人,猛地看向绣春,睁大了眼怒道:“好啊,原来你就是金药堂的人!好大的胆!我没去动你们,你竟自己上门来了!”四顾指挥宫人,“来啊,快给我把他绑了!”
大长公主发怒的时候,众御医停了议论,王元面上微微现出得色,鼻孔里无声哼了下。
边上宫人听到大长公主下令,正要上来,却又见魏王立在那里,不怒自威,一时停了下来,不敢近前。
大长公主愈发怒了。顾不得身份,自己就要过来动手时,萧琅略微皱眉,道:“皇姊!事已至此,当极力挽救,你这样于事丝毫无补!这里的御医们,谁还有办法对永平下药?”
他声音不大,却隐隐含了沉威。林奇等人见他目光缓缓扫来,彼此对望一眼,无人应声。实在是众人心知肚明,小郡主这病拖到此刻,能想到的法子都用过了。此刻不过是在拖延时辰,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而已。
“既然无人应,他又愿意试,那就让他试!”
萧琅最后这样道。声音里带了不容辩驳的力量。大长公主不由自主停了脚步,怔怔看着那少年疾步到了自己女儿的身边,俯身下去。
绣春到了c黄边,见小女孩儿面赤如火,摸她额头,如同火烧。翻看眼皮,双瞳无神微散,舌苔已然焦黄,搭她脉搏,脉搏急促,一息之间至少六次,知道她已发展到肺炎重症期了,急忙叫人取银针,刺曲池、大椎、足三里这三处穴位进行清泄腑热。
边上一众太医见状,纷纷摇头。王元低声讥笑道:“还以为你有何本事。这几处穴位,历来便是清泄去热的要穴。早就试过了!”
绣春没有理睬,最后取三棱针,刺小郡主左右手大指间的少商穴,点刺出血。奇迹出现了。片刻之后,已经昏迷了一日一夜的小郡主眼皮微微一动,喉咙里竟发出了一丝j□j之声。声虽微弱,大长公主却听见了,激动地一下扑了过去,跪在c黄边泪流满面道:“永平,是娘啊,你快醒醒!”
绣春继续留针。道:“叫人取梨、马蹄汁、麦冬、藕,若有苇根最好,一并榨汁,温热后送来喂饮小郡主!快!”
大长公主此时拿她话便如圣旨,急忙回头喝道:“听见没有,快去!”宫人急忙依命匆匆而去。
这个时候,也就西药里的抗生素最管用了。只是这里没有。只能用消炎类的口服中药了。好在消炎类的中药多广谱抗菌。如今只能蒙一蒙,撞撞运气了。绣春开了一副辛凉解表的竹叶石膏汤后,再开鸭跖糙、鱼腥糙、乌蔹莓、桔梗、蒲公英、平地木。命人再速去煎药。宫人捧方而去。
药汁送来了。小郡主已无法自主咽饮。好在此时已经有了专用于此类情况的鹤嘴壶。将药汁倒入壶中,撬开小郡主的嘴,cha-入直接灌送入食道后,绣春吩咐道:“每个时辰服送一次。直到我再另外叮嘱。”
“不妥啊!”一直冷眼旁观的王元摇头cha话,“小郡主年幼,脏腑娇弱,又奄奄一息,你这什么方子,对不对症先不说,如何能这样大剂量服药?你这是在害她!”
绣春冷冷道:“医生用药,往往在该用峻猛之药时,因各种顾忌而畏手畏脚。该用和缓药时,却又因了急功近利,妄用猛药。这就是良医与庸医的分别。王大人自然不是庸医,我也不敢妄称良医。但什么时候该用什么剂量的药,我自己心中自有计较。”
这王元平日在太医院里人缘并不好。众御医见他被这个少年堵得哑口无言,若非此时情状危急,恐怕早笑了出来。再仔细体会这少年的话,确实一针见血。联想自己平日开方时的心态,面上虽没什么表示,心里却有几分认同。看向她的目光顿时便有些不一样了。
药喂完了,绣春如今能做的,也就止于此了。至于小郡主能不能好转,一半靠药力,一半靠老天了。
绣春长长吁出一口气,看向萧琅,见他正望着自己。想了下,道:“多谢殿下信我,带我至此。我也已经尽力了。今夜可否再容我守在此处。”
她之所以要留下,是怕小郡主万一因高热呕吐,秽物堵塞气管的话,自己在旁可以施加急救。
“你当然要留下的!”
大长公主立刻道。现在便是绣春要走,她也绝不会放她走了。
萧琅看她一眼,微微点头,“依你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