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愕之际,拱门处忽然款款地走进来一个人。一个满头银发,但五官却还透着青涩的少年。他负着手,微微带笑,说道,谷若衾在生鬼渊。
哀牢山生鬼渊?
那个传闻中十恶不赦的邪教?是他们掳走了谷若衾?沈苍颢寻思着,警觉地盯着白发少年,问,你是何人?
少年清浅一笑,道,不过是个洞若观火的闲人,来为你们指引一条明路。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桑千绿将叠沧剑一横,已作势要攻击对方。但少年却丝毫不为所动,反倒是将轻飘飘的眼神掷给了靳冰越。事实上,从他刚跨进这座园子的那一刻起,靳冰越就恍惚觉得,那副陌生的外表底下暗藏了似曾相识的熟悉。那种感觉很奇怪,她一时间难以描述。但总归是不愿意和对方动手。便呆呆地站着。
白发少年朗笑道,凭你们红袖楼在江湖的眼线,要查证我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又有何难?谷若衾是从幻心术开始施展的时候,便已经被生鬼渊的人捉走了。她是一枚人质。而这段时间一直出现在众人身边的幻影人,除了刁暮伶和宋昔瑶等,还有谷若衾。所以刚才那场混战以后她才会随着所有的幻影一起消失。白衣少年还说,施幻心术的人便是生鬼渊的渊主,那个残暴而野心勃勃的司马季。
可生鬼渊如此大费周章地对付红袖楼,目的在哪里呢?沈苍颢盯着白发少年,似是在期待他能给出一个满意的回答。但白发少年却只是顽劣地耸了耸肩,道,你们去往生鬼渊,见到司马季,谜底自然会解开。
说完,竟像轻烟一般,快如闪电地飘出了那面院墙。
白衣少年知道,所有在场的人都知道,这趟生鬼渊,他们是非去不可的。就算不为答疑解惑,也要最起码救出受困的谷若衾。红袖楼无论几经飘摇,历多少的劫难,那份情谊不会散,他们彼此谁也不会丢下谁。靳冰越离开,依然回来,破了这迷局,解除危机,便是最好的说明。想到这些,沈苍颢锁紧的愁眉才约略舒展了,轻轻地看了靳冰越一眼。
靳冰越仍是凝望着白衣少年消失不见的那片天空。
而樱花树下,怀抱着九弦桫椤琴的木紫允,便黯然地将柳眉一沉,眼波流转,紧紧地扣住那满腹心事的男子。
谁的眸子里都只是装着一个空旷的背影。
烟初冷,雨才收,萧条风物正堪愁。
§仙凡命数
朦胧间,嗅到一阵馥郁的花香。纵然是世间百种名花,也凑不齐这绚烂瑰玮的气息。沈苍颢不禁觉得心旷神怡,微微一笑,睁开了眼睛。
面前的景象使他惊得目瞪口呆。
他已经不是在那血流成河的哀牢山摘仙岭了。他的身边,有两行整齐的队伍,鹤发童颜的老者,或风姿绰约的美人,更多的是铠甲银光的将领,他们纷纷注视着他。他有些狼狈地站起了身。才看到在两行队伍的正前方,中央的位置,有一名身穿白色锦袍的中年男子,其穿戴之华丽,甚至奇特,俨然已经难用凡人的言辞来形容。
因为,那个人说,他是天帝。
他神情肃穆地向在场的众人说,四位天将的神兵,如今已齐集,从此后,朕望你们能摈除私心,戮力无间,替六界除魔卫道,守护苍生。随即,便有一位满面虬髯的彪壮大汉,一位慈眉善目的灰发老人,一名病态愁容的羸弱书生,和一名娇艳婀娜的轻盈少女齐步出阵,对天帝俯首鞠躬。
他们是驻守四方的天神。
分别是:火神定乾。木神华卿。金神虚融。和水神地裳。
而七百年前因为四位天神各自的爱欲痴嗔,导致天界发生了一场动乱,天帝为振纲纪,降伏金木水火四神以后,便将他们分别囚禁,使他们修心面壁忏悔,而每位天神都有一件心神相通的兵器——火神定乾使烈鸢戟,木神华卿执斩幽塔,金神虚融掌弯云钩,水神地裳抱剪天铃——在天神被囚禁以后,天帝为洗去四件神兵所附带的暴戾杀戮之气,便将他们送入凡间,经历生死的轮回,而今七百年囚禁之期已过,时机成熟,四件神兵亦陆续归位,重新履行他们作为天神左膀右臂的职责。
沈苍颢便是斩幽塔。
属木神华卿。
此刻,他已脱离凡人的ròu身,入天界为仙。他亦看到那慈眉善目的老者对他微笑,而那些与他同样命运的,烈鸢戟弯云钩剪天铃,他们都像他一样对周遭的一切感觉茫然且恐慌。视线过处突然触碰一点旧有的熟悉,是那名曾经在红袖楼出现过的白发少年,他竟然也在人群之中,并且用一种欲说还休的复杂眼神凝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