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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濯香(61)

婉转的唱开了——

烟初冷,妆镜菱花黯。

踏歌弄琴弦,江湖畔,紫衣水袖舞晴岚。

风吹泪阑干。

倚剑唱清欢,笙箫慢,玉笛吹散瑶花转。

美人伤,心不换,追忆晚。

偏记柔丝,冰雪赛清寒。

几许愁肠断,待君看。谁赠折扇,流水桥头空盼。

笑红尘,千般痴怨,都赋予,劫难。

明朝抱琴与谁弹。

烟花烫,低眉画朱颜。

俯首对花叹,若影单,愁煞暮雪过千山。

百濯香流传。

啸傲穹苍满,夜阑珊,轻舟载梦到江南。

那是沈苍颢第一次听见木紫允的歌声。像出谷的黄莺,清脆之中,带着几许空灵。似清晨的朝露,也似溪涧的幽泉。更妙的是,那唱词里面包含了他们七人的名字,字字珠玑,唱得仿佛是谁飘摇的孤身与寂寞的轮回。

沈苍颢怡然的闭上了眼睛。风乍起,吹皱了春水。柳烟成阵。

曲终时,白衣的木紫允抱琴纵身飞落在岸边,黄莺般的女子们便围拢过去,叽叽喳喳的说闹不停。沈苍颢正待开口,突然,只觉得背后窜出湍急而凌厉的冷风,头顶似有轻烟掠过,他的悠然闲适顷刻间都化成了焦虑,腾腾的杀气凝聚在侧。

众人纷纷闪开。

是警戒御敌严阵以待的姿势。

闯入的人一身黑衣,轻纱蒙面。从体态上一眼便可看出那是一名年轻女子,眼神灼灼,想匕首一样锋利。但见她手中长剑耀着凛冽的寒光,可是,那剑却似与她貌合神离,仿佛只是她不知从哪里捡来的,配合并不娴熟,剑招与内力皆不能发挥至极致。儿童诗,沈苍颢亦看出,她对在场的六名女子出招总是留有余地,好像有所顾忌,但惟独对一人,紧紧相逼,毫不犹豫。

那便是靳冰越。

沈苍颢恍然大悟,这黑衣女子,是冲着靳冰越来的,他甚至想要置他于死地。每一剑,皆是冲着要害而去。靳冰越步步后退,她最擅长的兵器是柔丝索,到底还是精于暗袭,在明道明抢的短兵相接中,就显得力不从心了。

但沈苍颢并不忧虑。

从一开始,他便在对阵之外站着,看着,眉头舒展,仿佛是欣赏一张精彩的武戏。他谙熟这些女子的技艺,若是七人联手,要对付区区一名刺客,根本是不需要费力的,而事实上那黑衣女子的却很快处于劣势,不可前攻,而多退守了。

接连几道伤,落在黑衣女子的背脊和肩胛。

剑也断了。

女子唯有仓皇逃走。只是,在她脱离阵仗,凌空跃起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沈苍颢,一双灵鹿般水嫩清澈的眼睛,似有哀求,扎进沈苍颢的目光深处去,沈苍颢不禁动容,提了一口气,像矫兔一般追着女子逃离的方向而去。

黑衣女子迎风立于山头,她在等他。回首看见他的容颜落在视线里,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

“你是谁?”沈苍颢问。

女子似露出苦笑,缓缓地,摘掉了面上的黑纱。眉弯浅浅,美人尖,瓜子脸,唇如樱桃,肌若白雪。点点滴滴,都是沈苍颢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模样。

她说:“靳冰越见过楼主”

沈苍颢再是沉稳,却终究经不住内心的疑惑与震颤,愕然的表情从眉间延伸至鬓角。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何以在突然之间有了两个靳冰越?而且还要自相残杀,仿佛都与之对方于死地?沈苍颢还没有开口,黑衣女子便逼近,问:“楼主不可能忘记,尹傲璇,刁暮伶,还有宋昔瑶,她们早已经死了,可现在却又活生生的出现在你的面前,你难道还能安享这一场所为的盛宴?”

死了?

是。死了。

沈苍颢没有忘记,他记得这两年来红袖楼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靳冰越所说的三人,她们的确是已经死了,而沈苍颢也清醒得很,他只是太过沉醉,或者说,他太累了,当他看见一直陪伴在身边,并肩作战的七名女子,亭亭玉立的聚拢在前面,其乐融融,他身体中最安逸舒适的那部分便将他包围笼罩。而这一切又是那么真实,他怎舍得不相信。他期望时光可以倒流,可以回到彼此都愉快,安然的那段记忆里。

但是,眼前的黑衣女子却将那层稀薄的窗纸痛捅破。

沈苍颢突然觉得心痛,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虽然方才已经有模样相同的女子在他面前载歌载舞,笑若春花,但他却像游离与状态之外,满目的繁华,仅仅填充了空旷的视觉,没有入心,甚至连思维也是迟钝的。

而此刻,黑衣女子在面前摘下轻纱的那一刻,许多往事纷纷涌出脑海,他想起他们之间的过往,点点滴滴,扰乱了他原本平静的心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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