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
就这样决定了。
李玄无声无息地站在冰屋门前。
他抱着那面镜子,没有任何感觉。镜子就像是心的一部分,抱紧了,就如抱着自己的心。
不知怎地,他总是有一丝犹豫。
他应该相信苏犹怜才是。爱着的人不是应该彼此信任的么?他为什么不肯相信苏犹怜,去找她,让她解释给自己听呢?
——是自己不信任她的爱情了么?
这个想法让李玄的心揪紧了一下。
不是的。他对自己说。不是的,他仍然爱着苏犹怜,跟一开始一样热切。他要保护这份爱情,不容许它被任何人侵占。尤其是那个讨厌的魔王。
他一定要知道这之中发生了什么。魔王对苏犹怜,做过什么。
他爱她,他不在乎她的过去有过什么。
在心魔的幻境中,他曾看到了苏犹怜的过去,看到了那个独居在荒原上的雪妖,他才知道,她过去遭受了很多痛苦。但那时,他没有这样痛苦过。
幻境中,他已经隐隐感觉到苏犹怜承受过的苦难,但他强迫自己不去想,也绝不会提起。
因为即使有过创痛,那也是千年前的梦魇,不是她的错,梦境中的雪妖是如此无助,如此可怜。
何况,那时,她还没有遇到自己。
但这一次不同。
这一次,她刚刚接受了自己的爱,却突然从自己身旁消失,毫无理由,毫无征兆的消失了。任自己在书院中跑断了腿、叫哑了嗓子,也没有得到半声回应。
他永远也忘不了自己独坐在山崖上的伤心与绝望。在四处找她的那些日子里,李玄心中总萦绕着一个可怕的预感,她就像偶然落入他生命的雪,在某个清晨悄悄融化,一去不回。
好几次,他忍不住想,这一次,可能要永远失去她了。
然后,一切都变了。
然后,是石星御冰冷的话:有个人,我想你肯定很想见到。
然后,是她,苍白而孱弱地蜷缩在龙皇的深宫里,梦呓般的说出那两个字:“龙皇。”
李玄的心在抽搐。
无论千年前的雪妖曾怎样,当她换上苏犹怜的衣衫,蜷缩在他的怀里之后,他希望她只是他一个人的,绝不被任何手指触摸。
那样的她,是那么妩媚而纯洁的少女,带着奇异的风俗,带着娇蛮而任性的笑,来遥远的异乡寻找爱情。
她的手春雪一般柔软,又怎会带上半点污秽。
但龙皇……
李玄狠狠咬着牙,慢慢将镜子翻了过来。
苏犹怜的手按在了门上,忽然有些恍惚。
在幻觉中,她感到自己周身**,被隐秘地窥探着。
她的心,焦虑而烦躁地跳了起来。
她忽然慌乱无比,感到整个世界都在慢慢远去。
镜子上的幽暗,在他转过的瞬间,化散,消去。镜光,慢慢地透了出来,使镜子仿佛是一块冰,被他执在手中。
怀疑的心是一块冰,能照出所有的恶毒。
李玄的双目,被冰吸引。
淡淡的光不住自镜子上闪耀而出,划出无数隐秘的光芒。这些光芒互相交叉、叠压,形成撩乱的光点。每一个光点,都是一个细微的影子,恍恍惚惚演变成迅疾闪动的画面。
苏犹怜踉跄行走在风雪中。禁天之峰上,龙皇傲然立在雪妖面前。
龙鼎血华的光影下,龙皇将苏犹怜扼在手中,四周星辰陨落,充溢着让众生战栗的怒气,苏犹怜只是静静注视着他,眸子清冷而坚决。
终于,他轻轻放开了她。
流萤闪烁的蓝色天幕下,石星御陷入沉睡,苏犹怜手指轻轻从他面前的虚空中抚过,仿佛隔着一寸的距离,抚着他的眉,他的发,他脸上冰冷的弧度。
古老神秘的法阵中,石星御展颜微笑,握住苏犹怜轻轻颤抖的手。
一切变幻着,毁灭着,生长着,叙述着,让李玄眼花缭乱。猝然,所有的光点都变成苍蓝色,猛然自镜面上炸开,怒发成一道蓝色的雷霆。
李玄不由得一声惊呼,镜子脱手而出。
那道雷霆夭矫于他面前,倏然幻化成一条苍蓝色的巨龙。
那是飞舞在幻影中的巨龙,却又那么清晰,那么威严。纵使只是幻影,却绝没有任何人物能够取代。
那是只有龙皇才具有的威严。
巨龙在雪妖身上蜿蜒缠绕。
苍白的雪妖,用孱弱的身体承受着巨龙的暴虐,似乎要将她揉碎、贯穿。她无力抵抗,只能蹙起秀眉,紧紧咬住嘴唇,发出一声细碎的呻吟。
巨龙仿佛携带着天地之威,引动诸天星辰之光华,残忍地宣泄着他的躁动与疯狂,力量与威严。
它蜿蜒在雪妖**的身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