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走过去,捋捋他的发,把他带进怀里:“我们肖家慢慢会壮大起来的,你别难过,你还有我和孩子,地底下的家里人,瞧见咱们过得好,必定替我们高兴,咱们这胎是双胞儿呢,连着肖铎那份也一块儿生了,我明白你的心,要是实在难受,咱们把爹娘和肖铎的牌位都送进庙里去供奉,涂蔼大师不是要建地藏庙吗,咱们多尽一份力,请他辟出个地方来,让咱们家人跟着受香火,这样好不好?”
安南人对逝去的祖先很崇拜,常把牌位送进庙里供奉,音楼早就有这想法,一直没和他提,因为知道他不会答应。
他果然摇头:“上头名字篡改了,功德还是白做,要是不改,万一叫有心人落了眼,招出什么祸端来就不好了。”他勉强笑了笑,“你也说了,我还要你们,父母兄弟不在固然可惜,老天爷夺走一样,别样上总会补偿的。”说着摸摸她肚子,“这不,补偿来了,可我有些担心,两个好虽好,你生起来只怕辛苦。”
她心里也害怕,却不愿让他担心,因笑道:“知道辛苦就要加倍的对我好,虽然你已经够好了……”她吻吻他的唇,“督主沦落到做饭洗衣的地步,叫你以前手下那帮人碰见,不知是个什么想头。”
说起这个有点臊,如今是廉颇老矣,怎么骄矜早忘了,曾经笔杆稍不称意就撂挑子的手,如今做羹汤、浆洗衣裳,干得风生水起,不光这,要不了多久还要带孩子,以前从没设想过有这一天,屈才屈大发了,可即便如此,还是乐此不疲。
“我三饱一倒,过得逍遥,洗衣做饭我乐意。”他在那高耸的胸上了一把,“我是有妻万事足,碍着别人什么?”
有钱难买我愿意,这样最好。
音楼的身子一天比一天沉,孕期里各人症状都不同,她的更严重些,从八个月起开始水肿,肿得两条腿没法走路,这还是其次,要命的是肚子越来越大,皮肤绷到了最大限度,常常痒得抓心挠肺,那两个孩子在里面倒很活跃,所以经常能看见一个抹着香油的晶亮的肚子搁在c黄板上,隔着一层皮ròu,两只小脚各自做个漂亮的踢滑,从中间往两边呼啸而去。
这样的日子,真是痛苦与甜蜜兼存,等了很久,盼了很久,终于到了着c黄的时候。
那天阵痛来的汹涌,生双胞儿风险大,肖丞看见她发作,把所有能请到的接生婆都请来了,他们是外乡来客,在本地无亲无故,好在平时口碑不错,邻里都很愿意帮忙。安南和大邺的规矩一样,男人不能进产房,可他并不在意,最艰难的时候他要陪在她身边,毕竟没有一个信得过的自己人,他不在,音楼没有靠山。
他给她鼓励,抓着她的手不放,她在用力的时候掌力极大,把他握得生疼,因为是头胎,生起来很不容易,从午后一直耗到深夜,实在是漫长苦难的经历,他看见她满脸的汗水,但是心里有希望,眼神澄澈明亮,反倒是自己没出息,紧张得头昏脑涨,视线扭曲,连门窗都有了弧度。
记不清等待的时间是怎么度过的了,只知道难熬至极,唯一能做的是给她鼓励,音楼在大事上一向很坚强,她没有哭喊,每一分力气都用在刀刃上,终于有了进展,他看见稳婆倒拎起一个红通通的东西,还没反应过来,一声啼哭从那幼小的身体里迸发出来,一下击中他的心脏。
“恭喜方先生啦,是个男孩。”吴大娘把孩子包起来送到他面前,皱巴巴的一张小脸,一只眼睛睁着,一只眼睛闭着,从那道微微的fèng隙里看他父亲。
肖丞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庞大的喜悦穿透他的脊梁,那是他的骨ròu,天天的念叨,他终于来了!他打着摆子把孩子抱进怀里,不敢用力搂住,半托着送给音楼看。
双生子的个头相较单生的要小得多,可是孩子看上去很好。她挣扎着摸摸他的小脸,感觉手指头上冰凉都是汗,没敢多碰,让他把孩子交给奶妈子。才落地的经不得饿,喂得饱饱的,吃完了好睡觉。孩子睡觉长个儿,三天就能大一圈。
两头都记挂,记挂儿子,还记挂肚子里那一个。羊水破得久了,不能顺顺当当生出来,对小的不好。有的产妇两个间隔的时间长,有的却能连着来。她运道算高的,休息了一盏茶时候,也没怎么觉得疼,大概是疼得麻木了吧,听见接生婆说孩子进了产道,看得见脑袋了,有了前头一个,这个生起来轻省些,但也费了一番功夫,憋得脸红脖子粗,突然一松快,便听见那头细细的哭声传来,猫儿似的,声气大不如前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