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说的都在理,要是换了头子活络的,也不能闹得现在这样。人家凭什么救她?她又拿什么报恩?除了这一身ròu,她拿不出别的东西来。可她害怕,这大半夜的,莫名其妙的,一点准备都没有,就叫他上下都摸遍了。
她压着嗓子呜咽,悲愤交加。见那头福王下台阶过来了,立刻又抖得筛糠也似,摇着肖铎手臂哀求:“您救救我吧……救救我!这太吓人了,我怕。”
“怕什么?”想起皇后c黄笫间的反应,他冷冷勾着嘴角哂笑,“等您明白了,只怕会欲罢不能的。”
福王越走越近,音楼绷得浑身发僵,脱口道:“您再救我这一回,往后我什么都听您的……求您了,不救我就是您不仗义!”
不救还不仗义了?他怜悯地打量她,真怕得这样么?债越欠越多,还起来可要受累的。
福王迈出门槛,龇牙咧嘴地瞪她,“下嘴真够狠的,你是属狗的么?”
音楼挨到肖铎身后,只露了一双眼睛怯怯地看他。福王火冒三丈,“咬了人一句话都不交代,你胆儿肥!”伸手去扯她,“往哪儿躲?能躲到天边去?给我过来!”
福王气乱了心神,全然不忌讳了,在宫门外就拉拉扯扯起来。肖铎忙上前劝阻,赔笑道:“殿下息怒,宫里办着事,这时候闹起来不好看相。依臣的意思,来日方长的。娘娘暂且想不明白,等过两日臣抽了功夫再劝谏劝谏,娘娘转过弯来,一切就都雨过天晴了。您瞧原本是喜事,赌气什么意思呢!殿下先消消火,这个时辰另有法事要做,臣陪殿下上谨身殿去,正好有些话要回禀殿下。”
按说帝位悬空的当口,的确不该只顾偷女人。福王静下心来,板着脸一哼,转过身就往夹道里去了。
音楼这才松口气,悄声道:“多谢厂臣了,我记着您的好处,永远不敢忘。”
他居高临下看她,未置一词,比了比手请她回去,自己快步赶上了福王的脚踪儿。
夹道不像东西街,道旁不掌灯,只有远处的门禁上杳杳挂着两盏西瓜灯。福王放慢了步子,手上伤口辣辣地疼,心里极不受用。瞥了肖铎一眼,“什么话,说吧!”
肖铎应了个是,“内阁晚间商议新帝登基事宜,拟定后儿大行皇帝大殓之时,荣王即位主持大政。”
“主持大政?一个五六岁的奶娃子,主持个狗脚大政!”福王鄙薄道,略顿了下负手沉吟,“等下去也不是事儿,当初高宗皇帝一时犹豫,让百年太子御极,再从侄子手里夺天下,废了多少力气!前车之鉴,当引以为戒。既然荣王进了坤宁宫,这会儿下手正是时候。若是等他称帝过后再图谋大计,短期之内又动他不得,到时候朝政势必落进皇后手里,赵家那一干外戚岂不又有了用武之地?”
肖铎躬身道是,其实他若真有野心,扶植荣王便能把持朝政。可是这样风险也大,宦官擅权历来是大忌,到最后授人以柄,叫人纠集起来要他的命。他手上毕竟没有兵权,区区一个东厂万把人,真刀真枪拼不过五军都督府。要是再加上个福王,事情就更难办了。所以还是需要人顶头的,不光为报福王的恩情,也是为自己考虑。帮福王达成心愿,他仍旧可以舒舒服服做他的东厂提督。更要紧一宗,就此能摆脱皇后的纠缠,这个好处比权倾天下诱人得多。
两人慢慢过了门禁,往前又是十几丈远的夹道。福王略打个顿儿,低声道:“要取荣王性命不是难事,我担心的是各部藩王。不说云贵、川陕,单单一个盛京南苑就不容小觑。万一打着旗号进京……”
肖铎拱手道:“这个殿下不必忧心,东厂的番子分布在大邺各地,只要有一丝异动,等不到他们调兵遣将,消息就已经传进紫禁城了。藩王不得诏命擅离蕃地等同谋反,到时候下令撤蕃,更加师出有名。”
福王听得颇称意,在他肩头拍了拍道:“有你在,果然替了本王不少心力。本王信得过你,那么万事就托付厂臣了,他日本王必有重赏。”
肖铎等的就是他这一句,忙拱手作揖,“殿下言重了,没有殿下,哪里有臣今日!替殿下分忧是臣职责所在,臣必定尽心竭力,请殿下放心。”
福王点头,挫着步子往前迈,复又懊丧地抬手看看,“那丫头怎么料理?性子似乎烈了些,差点没咬下我一块ròu来。”
他想起那双盈满泪的眼睛,心头微漾,“臣以为这种事急不得,她这会儿吓破了胆,短期内恐怕缓不过来,逼得越紧越会弄巧成拙。横竖殿下有的是时候,待得天下大定,对她多加看顾,恩典到了,假以时日不愁她不回心转意。臣虽是太监,也知道男欢女爱靠的是你情我愿。强摘的果子不甜,殿下比臣更明白这个道理。让她在泰陵待上三五个月,也好防人口实。若到时殿下还惦念,再找个借口把她召回来;倘或一别两宽渐渐放下了,那让她守一辈子的陵,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