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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941)

张居正之前只知道汪孚林是汪道昆的侄儿,还不是嫡亲的侄儿,只是族侄,区区十七岁就考中了举人,但汪孚林那些在东南让人津津乐道的事迹,汪道昆没说,他自然不会知道。因此,听到这一番话,他不由得更多了几分注意。

“那如果他们真的悍不畏死,不达目的不罢休呢?”

“元辅所说,自然也是一种颇为不小的可能。如若是那样,当然就只有拼命了。”见张居正竟然流露出了几分戏谑的眼神,汪孚林就一本正经地说,“我自然不敢说文武双全,只有两手能糊弄普通人的剑术。但自从当初曾经在歙县衙门一把面粉糊弄了两个太湖巨盗之后,我身上便常备这种突发状况下的自保利器。乱战之时,又是在狭窄的街巷之中,一把面粉撒过去,能迟疑人家片刻,便多几分胜机。”

咳,咳咳……

此时此刻,一向狂放的汪二老爷终于憋不住笑,只能低头用咳嗽来遮掩。而待人接物更加稳妥的汪道会则是在心里哀叹,汪孚林难不成没有意识到这是当今首辅,竟然语气如此轻佻?只有汪道昆照旧端坐如山,脸上表情纹丝不动,仿佛心情毫无波澜一般。

日理万机的张居正原本早已忘了当年徽州府的那段公案。然而,现任徽州知府姚辉祖毕竟是他的人,那桩案子又汇报得相当详细,而高拱提拔的应天巡抚张佳胤也是能臣,于此更有详细上疏,尽管那时候首辅是高拱,可他也还记得那个最让人又好气又好笑的细节。

“我终于想起来了!伯玉,你这个侄儿,可是当年在歙县衙门和一个婢女手刃太湖巨盗的小秀才?”见汪道昆欠身点头,张居正不禁好笑,“果然,换成别的读书人,怎会在危机临头的时候,还能想到这种虚张声势,外加揣着一包面粉准备阴人的诡谲手段!伯玉你素来行事光明,仲淹仲嘉也都是文学之士,没想到家中竟还有这样出人意料的晚辈,还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直到这时候,汪道昆才开口说道:“元辅,孚林多智,早年便显露端倪。其实之前徽州一府六县夏税丝绢那场纷争,曾经于徽州府衙有过合议,那时候,我身体不适,便是孚林替我参加的。而且彼时歙县不但有帅嘉谟奔走呼吁,还有不少乡宦支持,因而与其他五县颇有纷争,此中情由,孚林也是亲历者,让他来说,比我说更能说明白。不瞒元辅说,之前假托送年礼下徽州,却由孚林假扮帅嘉谟坐车南行为诱饵,就是他自己提出的。”

有汪道昆的背书,汪孚林就将早几年的那场夏税丝绢纠纷娓娓道来,一直延伸到近日的那些风波。等到把一系列牵扯和关系都说清楚,他就最后总结道:“我在客栈碰到那群找茬家伙的时候,最初也认为是其他五县专来折辱帅嘉谟的,但口音不对,这些家伙的行径更是可疑,所以当场喝破后,见他们要跑就干脆全都当场抓了,然后送去了顺天府衙。夏税丝绢于徽州一府六县来说固然是耗日持久的纷争,但理应不至于有人胆敢在天子脚下如此放肆胡为。”

张居正没有立刻开口,沉吟许久之后,他才淡淡地说道:“祖制难改,然而洪武初年的宝钞到现在,可还有人使用?黄册和鱼鳞册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有重修过,有多少享受优免的豪门大户借此大肆兼并田地,却要那些已经没有地的小民百姓承担赋役,以至于流民越来越多,不少乡村十室九空。如徽州夏税丝绢的这点弊端,天底下还不知道有多少。我一直打算丈量天下土地,让天下赋役更公平,牵一发而动全身,恐怕有人正在背后想看我的笑话!”

话说到这个份上,汪道昆和汪道贯汪道会不由得全都站起身来,而张居正也借此起身,沉声说道:“此事就到此为止,顺天府衙那边,我会让人打招呼,快刀斩乱麻。帅嘉谟送其回徽州,小小一府的案子便要到两京告御状,岂不是让人笑话地方官府无能?姚辉祖即将离任,无论吏部选的下任徽州知府是谁,他敢不接这桩官司,自有南直隶巡按御史参他。地方的事情,地方解决,朝廷提纲挈领即可。至于那些煽风点火,又或者说兴风作浪的人,自有精通此道的人去理会。”

冯保可是至今还掌握着东厂,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守有亦是对冯保和张居正不敢违逆!

对于这样的承诺,汪道昆只觉完全超越了预期,自然不会有丝毫异议。汪道贯和汪道会就更不会多事了,干脆一句话都不多说。至于已经完成了自己任务的汪孚林,正想着此事之后是否就能够享受一段日子的清闲,却不想门外突然传来了禀报的声音:“老爷,翰林院掌院张学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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