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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574)

“溪流飞遍红襟鸟,桥头生遍红心草。雨初晴,雨初晴,寒食落花,青骢不忍行。”

周义清听到末了,脸上已经是一阵青一阵白,只觉得自己那几首得过盛赞的诗词,相形之下简直成了渣!他很希望四座的其他人能帮忙贬低一下这首词,奈何看来看去,没有一个人接话茬的。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这定是你早就做好的,有本事你再来一首!”

可还没等他继续往下胡搅蛮缠,便只听砰地一声,赫然是有人拍了桌子:“够了!”

见是之前自己顶撞过的那个老者,周义清哪里服气,正要再次反唇相讥,却只听汪孚林开口说道:“老先生,既然人家不服气,您老说了也是白说。”

他拱拱手阻止了对方,这才看着周义清道:“你让我再来一首,那就给我认认真真听好了。西泠桥,水长生。松叶细如针,不肯结罗带。莺如衫,燕如钗,油壁车,斫为柴。青骢马,自西来。昨日树头花,今朝陌上土。恨血与啼魂,一半逐风雨。”

周义清这会儿脸色就犹如见了鬼似的,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红,最后又变成了白,而且是没有一丝血色的白。他僵立在那儿,整个人的脑子一片空白。而更让他难堪到了极点的时候,却不防汪孚林冲着他微微一笑。

“怎么样,是否还要再来一首?又或者是……咱们换个题目?”如果是其他题目,我就直接撺掇身边这位老人家,可既然是这个,那就别怪我了!

看到汪孚林如此有恃无恐,分明是笃定绝不会败北,周义清恨不得自己之前没有傻呆呆地第一个跳出来出言挑衅。做诗词又不是卖菜,哪有这样的,左一首右一首,而且还全都在水准之上……不,应该是远远高过他们这些人的水准!他用眼角余光瞥见,同桌的其他秀才生员或者庆幸不已,或者心有余悸,仿佛都在想幸好没有如他一般随随便便发难,他顿时生出了一股深深的怨气。

凭什么就我一个人丢脸,大家都是一伙的!

他暗自一咬牙,立刻冲着其他人说道:“他既然做了两首,我们这些杭州本地人也不能输了给他!柳兄,你可是三英之首,总不能弱了名声!”

你自己丢脸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带上我们!

柳侍英在心里把周义清骂了个狗血淋头,可他眼下也丝毫没把握能够压下汪孚林这先后两首词。正在他绞尽脑汁思量怎么应付过去的时候,周义清却仿佛发疯了一般,把其他人统统点了一个遍。这时候,就只见一张张脸全都纠结成一团,恰是颇为喜感。

奈何这种场面汪孚林很想继续看下去,尤其是那个挑衅的家伙怎么把地上那条鱼都吃进去,可还是有人看不下去了。原本坐在他对面的五十开外老者重重咳嗽了一声,随即怒声叱道:“身为生员,理当勤勉上进,苦读不辍,尔等却拉帮结派,横行乡里,寻衅滋事,这哪里是生员,简直和那些街头横行的打行恶棍没什么两样!休说尔等是否真的才华横溢,就算惊才绝艳,只这品行二字,就简直是士林之耻!本部院会行文两浙提学,敦促他严加整顿学风!”

本部院?什么人竟然能够自称为本部院?等等,难道是浙江巡抚邬琏!

此时此刻,一群生员呆若木鸡,等回过神来之后,他们顿时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柳侍英几乎本能地踢开凳子站起身,慌忙来到邬琏跟前,也不顾地上一片腌臜,直接撩开袍子就这么往地上一跪。他这一带头,其他人秀才也赶紧有样学样,不消一会儿就呼啦啦跪了一地。

只有周义清失魂落魄,直到最后发现其他人纷纷矮了一截,这才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再也顾不上身上视若珍宝的行头。

“邬爷,都是我等浅薄无知,还望抚院邬爷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恕我等这一回!”

这时候,汪孚林倒是有些遗憾。他倒是打算扛死到底也不说出邬琏身份,这样才不会让人误以为人是他故意弄来的。谁让他今天正好在这个清净地方请邬琏说话,那位陈老爷却偏偏挤兑了这么一群秀才到这里找麻烦,然后硬生生踢到了铁板呢?

尽管一群秀才气焰全失,可刚刚看到他们那趾高气昂不可一世,邬琏再想到东南一带猖獗到极点的打行,这会儿的心情坏到了极点。还是汪孚林站起身到他身边耳语了几句,他才淡淡地说道:“本部院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尔等好自为之!”

邬琏没说快滚两个字,但态度已经摆明了,哪怕柳侍英等人心下再惶恐,也不敢再留下来死缠烂打,只能一个个如丧考妣地站起身仓皇而去。等最后一个走到门口的人发现周义清竟然还坐在那没动,赶紧对着前头嚷嚷了一声。哪怕刚刚还曾经有人羡慕周义清想了个挤兑汪孚林的好办法,眼看就能出风头,此刻却全都痛恨此人招摇多事。奈何一起来的,却把周义清丢那不管,恐怕邬琏会更加看他们不顺眼,因此几个人不得不折返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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