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消息……太劲爆了!
大堂中顿时好一阵轩然大波,有人倒是想跳出来指责赵思成胡说八道,可立刻被相好的同僚拖住,因此,渐渐的,四周围就安静了下来,竟是鸦雀无声。这时候,只听得叶县尊声音低沉地问道:“证据呢?”
“只要拿到程文烈,就是证据!”赵思成豁出去了,暗想甭管抓到抓不到程文烈,这消息放出去,其他五县乡宦一定会给两面光的程文烈大苦头吃!至于自己,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厉色,“至于其他证据,小人也说不上来,可小人能够以死为证!”
只要掌握好力道,兴许死不了,拼了!
他猛地用足力气,脑门往地上青砖狠狠一撞,这一下顿时血溅当场!
“快,救人!”
叶钧耀没想到会看到这样血溅公堂的一幕,顿时慌了神,要拍惊堂木的时候,却连一块惊堂木直接给扔了出去。不用叶县尊吩咐,皂班郑班头第一个冲上前去,他这个行刑老手对人身上穴位以及各种急救最有造诣,否则怎能做到公堂上打不死,回去之后才死?他和两个心腹皂隶又是忙着止血,又是忙着急救,到最后他满头大汗站起身来,用袖子擦了擦脑袋就开口说道:“人闭过气去了,还没死!”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否则便是本县逼出人命来了!”
眼看叶县尊按着胸口站起身,一副货真价实如释重负的模样,堂上吏役顿时生出了一种别样感受。虽说叶大炮上任以来,先是菜鸟啥都不懂,而后又突然神勇起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下子撸掉好些人,但总的来说,那还是留了余地,没有完全赶尽杀绝。否则这会儿赵思成死就死了,反正是自己选择了以头碰地证明证言,和堂尊有什么关系?
而更让众人没想到的是,叶钧耀徐徐坐下之后,竟又吩咐道:“把人送去医馆,然后去通知赵家人一声。唉,都是本县一时心火太旺,逼问太急,这才以至于他为求信于人,不惜自残身体。只可惜,事涉本县名门大户,本县既不可能越境出牌票去婺源拿那个程文烈,又不能去向汪老太爷要人!”
叶大炮竟是如此知情识趣,大多数以为接下来必定要大动干戈的吏役不禁大大松了一口气。眼见得郑班头等几人按照吩咐,抬了昏迷不醒的赵思成出去,而后叶县尊意兴阑珊地吩咐退堂,今天着实经历了一波三折的三班六房一大帮人退下之余,却还在议论个没完。
唯有快班胡捕头东张西望,眼见刑房吴司吏以及户房司吏刘会走在一路,他突然快步冲上前去。
张旻说倒就倒,看样子郑班头似乎也已经投向县尊了,三班就剩下他算是半个刺头了。他要再按兵不动,兴许下一个被拿下的就是他!
汪孚林在角门迎着叶钧耀,见其对自己一点头,一路往里走时,破天荒一声不吭,他也就没有多嘴。即便是他,第一次看到这种血溅当场的景象,也觉得有些心悸,哪怕那是个老仇人。果然,一直走到官廨书房,进门后,他才听到叶大炮头也不回地说道:“孚林,接下来难道就真的不管不问,当没有这么一回事?”
“县尊只要是放出消息,若是赵思成有半点差池,便是无视国法,定当深究到底。别人定然会认为赵思成身边埋伏了人,等着有人灭口,自然就不会做出伤人性命的事。只要别人暂时不好打赵思成的主意,其他的就不用管了。”
汪孚林见叶大炮不解地转过身看着自己,他顺手把门一关,这才诚恳地说道:“这次南明先生起复郧阳巡抚,五县乡宦必定会心中惴惴然,提防人回头一路扶摇直上,报复他们的暗算。可要是他们知道,当初那些风波,在后头推波助澜利用他们的是汪尚宁,那么既然同为无法复出为官的乡宦,他们合则力强,怎么也会勉力去斗一斗。反正他们原本就是对手,兴许掐倒汪尚宁,还能向南明先生卖一个好?就算他们不动手,我们仍然可以孤立汪尚宁!”
虽说没把那个汪幼旻带进去有些可惜,可如若竦川汪氏自顾不暇,他会怕那小子?
“而且,县尊正好可以置身事外,还能让人觉得您被这些乡宦欺负得有多委屈!”
叶钧耀虽说对于这么个委屈的小媳妇形象有些小小的不满,可想想自己之前曾经在段府尊面前做小伏低演戏,也就心平气和了。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人家汪尚宁罢官前好歹还是布政使巡抚一层的人物,回乡后又领衔编撰徽州府志,他距离人家还有十万八千里呢!突然,他想到这次去许村向许老太公拜寿的一双子女回来之后,儿子倒还好,女儿却有些古怪,而且也从下人那听到了某些风声,他不禁有些为难,不得不咳嗽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