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刘百川生出了几分退意,本待转身离开,可想到今天中午某小吏那边透露的,郭宝和陈梁又约了什么地方见面,他再想想刘守有那明显对自己不大满意的态度,想到这个北镇抚司中最有实权的位子,他最终还是横下一条心,悄然钻进了这条日暮之后颇为昏暗的巷子。奈何这里是几户人家的后街,一处处后门全都紧闭,他虽说借着一处看似不大开启的后门暂且藏身片刻,以免被人发现,但心里还是七上八下。
终于,他听到了不远处郭宝消失的地方传来了一个明显压低嗓音的声音:“汪爷,这边。”
是陈梁的声音。可为什么叫汪爷?哪个汪爷?
刘百川顷刻之间提起了所有精神,脑海中也不知道翻腾着多少念头,一个劲祈祷对方能多说几句话。也许是老天爷听到了他的声音,片刻之后,那边厢就传来了一个显然非常年轻的男子嗓音:“你们到得挺早嘛。”
尽管这个年轻男子只说了短短七个字,而且声音并不怎么熟悉,但刘百川还是只觉得心里泛起了惊涛骇浪。姓汪,而且还很年轻,同时在此见郭宝和陈梁,他娘的这世上还会有第二个人吗?这不就是他奉了刘守有之命传令下去,让郭宝挑选陈梁去监视的汪孚林吗?该死,这两个家伙竟然吃里爬外,和奉命监视的人勾结沆瀣一气,只怕之前报上来的那许许多多消息,全都是假的,假的!
刘百川深知汪孚林是一个怎样厉害的人,此时摒住了呼吸,甚至希望自己的心跳声也能够一并小声一点,生怕惊动了那边的人。他甚至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不先派一个妥当人跟踪郭宝,而是亲自上阵,如今竟是连个缓冲都没有。可转念一想,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哪里来绝对可以信任的心腹?汪孚林背后站着当朝首辅张居正,万一他派出的人知道郭宝和陈梁投靠了汪孚林,非但没回来禀报,反而投靠过去怎么办?
赶紧进去,赶紧进去,等到你们进去说话我就可以溜了,我就可以去禀报刘都督你们勾结的事情!
在刘百川向满天神佛发出的祈求之下,他仿佛听到脚步声渐渐轻了下来,仿佛是汪孚林跟着陈梁进去了。想到这么机密的事情,汪孚林肯定不会让普通随从知道,他心中如释重负,按着胸口足足等了好一会儿,这才蹑手蹑脚从藏身的后门口溜了出来。然而,他看了一眼陈梁和汪孚林消失的方向,才转过头来往自己来时那方向走了两步,就只觉得眼前突然一黑,抬头一看方才发现是一个个子比自己高至少一个头的彪形大汉挡在了他的面前。
还没等他尖叫出声,就只见对方右手一挥,一条大棒子猛地朝他砸了下来。
当刘百川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俯卧在冰冷的地面上,双手双脚竟然被人严严实实绑在了一块,如果再加上一条杠子,简直就和被攒了蹄子绑上,吊在杠子上被人扛走的死猪没什么两样了。吓得魂不附体的他下意识地就要叫人,却发现脸上突然贴了一样冷冰冰的东西。等目光所及,就只见是一把雪亮的钢刀,他登时惨呼了一声:“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谁也没想要杀你,只可惜,刘千户你实在是好奇心太重,太多事了。”
刘百川勉强挪动自己的脑袋,隐约看清楚大马金刀坐在那里说话的,正是汪孚林,而郭宝正如同随从跟班似的侍立在对方身边,他顿时打了个哆嗦,不用看也知道一旁拿着刀炮制自己的人是陈梁。冷汗滚滚的他连忙讨饶道:“汪爷,误会,真的是误会,我绝不是有心偷窥您和郭百户会面……”
“有心也好,无意也罢,你都毕竟是看见了。”汪孚林斜睨了一眼郭宝,见这个理刑百户满脸阴霾,眼神中分明闪动着狠戾的光芒,他就故意开口问道,“郭百户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置你这位顶头大上司?”
郭宝对刘百川素来不怎么看得上,而今天对方跟踪自己,自己却没察觉,若非汪孚林早有布置,只怕回头刘守有就知道自己和陈梁与汪孚林勾结,到了那时候自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他哪里还会有半点容情。因此,他把心一横,一字一句地说道:“汪爷,我知道刘百川不少劣迹,回头就做出他畏罪潜逃的假象就行了,至于他,绑上石块,往什刹海里一填,神不知鬼不觉!”
刘百川登时亡魂大冒,一时间急得浑身汗流浃背,要不是陈梁把刀架在了他脖子上,他简直想要尖叫求救。总算他还知道对方既然敢在这里让他看到真面目,那么说不定还有点转机,慌忙开口说道:“汪爷,汪爷,您是世代52书库出来的,这无端杀孽,对您也没好处不是?小的就只是刘都督的一条狗,您想要知道什么,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您能够收了郭宝和陈梁,那小的您也可以兼收并蓄呀,小的和刘都督是连过宗的,小的本事不比他们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