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张宁笑得眼睛都眯缝了起来,随即却咳嗽了一声,带着几分期待对汪孚林道:“汪掌道,咱们也不是外人对不对?我现在就有件事想求一求你。”
“什么事要用一个求字。你我又不是外人,只要我能办到,张公公你尽管说。”
见汪孚林答得爽快,张宁却更加烦恼了起来:“就是为了你这张公公三个字。”
他顿了一顿就解释道:“这宫里姓张的实在是太多,且不说张容斋张公公,刚刚倒霉的张诚和张鲸,还有掌管营造的张信张公公,此外有头有脸的,还有张明、张维、张用、张忠、张朝、张桢、张仲举……二十四衙门里头掌印的,一多半竟然都姓张,叫一声张公公常常有十几个应的,我这个司礼监随堂算什么?当然,我不是要和这些前辈去争,但总得有个区分吧?从前我在内书堂时倒是起过一个表字邦宁,听着也是个吉祥意思,现在一回京却发现……”
“撞了冯公公侄儿的名讳,对不对?”汪孚林忍不住笑了起来,见张宁唉声叹气地点头,他就问道,“那你是想另外取个表字?”
“不不,我如今好歹也是个司礼监随堂了,上头冯双林张容斋公公这样的,当然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可官阶差不多的,互相称呼的都是别号。你可是年仅十八就考中进士的才俊,琢磨替我想个别号如何?不瞒你说,当初在内书堂那几年,我一直都是排名倒数,经史文章就学了个皮毛,侥幸没被教习赶出来,挨罚也靠着学长照应混过去了,起表字翻翻书就行了,可起别号,太文雅的和我不相称,太俗气的我又不喜欢,你给我拿拿主意?”
汪孚林顿时有些头大。起表字这种事,历经当初替金宝伤脑筋那档子事,他总算翻书翻出了一点心得来,只要照着名字,挑选相近意思的嘉字,好好排列组合一个既富有期许,又字意很好的就行了,可别号……大多数时候却还是自己取的。可面对张宁那满脸期待的表情,他只能无可奈何答应了下来。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张宁竟是突然又加了一句:“不只是我,你如今在京师好歹也有头有脸,堂堂掌道御史,除却表字,也应当起个别号才是。”
得,除却给张宁起,还要给自己起!
如此一路闲话,一路伤脑筋,当汪孚林和张宁抵达真定府的时候,正好是九月初九重阳节。想到当初小北在家里办中秋宴的时候,还曾经拿重阳节再办一场来搪塞那些翰林娘子们,再想想如今妻子如今在家独过重阳,他倒是有些好奇这个节会怎么过。只不过,当他们赶到真定府衙的时候,他却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如今这位真定知府钱普,正是年初在张居正回乡葬父时,贡献了一室一厅轿子的人!
汪孚林之前也是听都察院同僚私底下传那轿子的事,因此对钱普的印象,自然而然就定格在了善于逢迎上。然而,此番他和张宁一块造访真定府衙,却只见钱普风度翩翩,言行举止不失亲切,却又不让人厌烦,哪里有半点谄媚趋附的俗气?只是当和汪孚林以及张宁说起赵老夫人行程的时候,钱普才流露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关心。
“如果路上一切顺利,太夫人应当是能赶得上在真定过重阳节的。”
几乎是话音刚落时,外间就是一个小吏的嚷嚷:“府尊,太夫人一行人说是半个时辰之后就能到!”
汪孚林还来不及说话,就只见钱普已经快步出门,不消一会儿,外间就只听钱普已经用飞快的语速将各种事务都布置了下去,赫然一人一事,井井有条。他见张宁面色古怪,便笑着说道:“之前进真定府城的时候,所见之处就都是齐齐整整,条理分明,如今再听钱府尊这样分派事情,我算是知道外头如何能有那般景象了。”
张宁却没汪孚林这么客气,翻了个白眼后便低声嘀咕道:“那是自然,当初元辅从江陵葬父回来,就打算给这位钱府尊升官的,奈何这位资历还浅,也就只能暂且搁着。既然如此,为了不让元辅忘了之前那轿厅的功劳,他怎么也得好好给赵老夫人再留个深刻好印象不是?”
第八九五章 拍马屁的高下
虽说张宁对钱普多有鄙薄,汪孚林则是更在意真定府的治理情况,但两人都不得不承认,这会儿钱普带着他们前去迎接赵老夫人,确实没有过度铺张。至少钱普除却带了府衙中的全部属官,真定县衙的上下官员,以及大多数吏员之外,没有调动个数百童男童女到城外摇旗呐喊,也没有动员百姓夹道欢迎。而且,他非常知情识趣地把受皇帝之命前来迎接的汪孚林和张宁放在了前面,自己甘居其后,一点都没有和两人争风头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