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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1798)

既然知道人家对自己冷淡是因为替汪道昆鸣不平——当然也许这只是一个借口——汪孚林除了暗叹自作自受,还有什么话好说?反正不是他的顶头上司,他也就纯粹公事公办。

这会儿他打开刑部和大理寺的旧案卷,和自己与秦一鸣在都察院架阁库中翻出的旧案卷一一核对,并提审当年涉及到的吏员时,当问到高晓仁时,他就发现陆光祖似乎朝自己瞥了一眼,接下来的讯问时竟不比吴百朋和陈炌只拣要紧的问,而是事无巨细问到底,仿佛是不问出破绽不罢休。

见高晓仁被问得满头大汗,汪孚林本来还想岔开两句让其缓口气,可看到陆光祖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他转念一想,觉得这位大理寺卿也许是怀疑自己故意小题大做,就干脆不多事了。他很笃定此事牵涉虽广,整件事却绝无虚假——毕竟,那是张四维王崇古早早备好的一招,张泰徵拿出来想当幌子,秦一鸣亲自查阅湖广道的文档查证,他再从人证物证两方面覆核,这才最终上书,甚至不怕高晓仁翻供!

就在陆光祖第二次确认一个小细节的时候,一旁突然传来了一个突兀的声音:“廷尉大人,高晓仁虽是犯人,但这里还有其余牵涉其中的吏员,您只盯着他一个人问,却弃其他人于不顾,是不是有些粗疏?”

陆光祖先后两次就任大理寺卿,还当过一阵子南京大理寺卿,人人都道他仔细公正,谁敢说他粗疏?他侧头看去,见开口的竟然是北镇抚司理刑百户郭宝,一大把年纪的他登时又羞又怒。奈何锦衣卫如今虽说不如从前,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问的话也还在点子上,万一针锋相对,指不定会招惹出什么麻烦来,他便按捺了怒气。还是刑部尚书吴百朋见势不妙,接过话茬一一讯问了其他几人,这才岔了过去。

然而,尽管有这不和谐的小插曲,可物证却相当确凿,高晓仁又承认了有罪,其他五个牵涉的吏员在拼命抵赖不过后,都或多或少供出了一点东西,竟是牵涉到了当年的大理寺少卿和两位掌道御史,这下子便犹如捅了马蜂窝。一场讯问草草结束后,涉案人等究竟押在哪里,顿时又是好一阵扯皮。因为大理寺覆核天下案件,按照惯例自是下大理寺狱,吴百朋也无心相争,但左都御史陈炌竟仿佛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力要求押在刑部天牢。

秦一鸣自然想都不想便帮自己的上司,汪孚林本来无所谓,可既然此次是都察院挑起的事,此时万不能有分歧,他当即也跟着支持人该下刑部天牢。

眼看这是三对一的绝对优势局面,吴百朋见陆光祖一张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心想你们要抬杠,何必把我这刑部尚书给拱到了火堆上,可不曾想郭宝竟然开口说道:“刑部天牢本来是最合适不过的,但若是三位老大人觉得不妥,锦衣卫北镇抚司的诏狱如今可是空着,是不是也可以考虑考虑?”

话说到这份上,汪孚林要是还看不出这郭宝今天简直是负责当搅屎棍的活宝,他就白瞎了这双眼睛。果然,力争的陆光祖和陈炌也好,和稀泥的吴百朋也好,这时候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那就刑部天牢吧!”

仿佛是为了防止锦衣卫插手,移交犯人,归类案卷,定下再审日期,一系列经过相比之前的扯皮简直是神速。当最后散去时,陆光祖冲着都察院三人组冷哼一声便拂袖而去,陈炌则是哂然笑道:“陆光祖一上任就曾经覆核过大理寺的文卷,结果没发现这桩案子,还是我都察院中人先揭发出来,他这是心里不痛快故意找茬。不用理他,我们回去。刑部天牢这边我会差人去吩咐,陆光祖打算独审,想都别想!”

秦一鸣虽说被汪孚林硬拉下水联名上奏了这桩案子,心里说不上痛快——好好的一件事功劳给汪孚林分去一大半,而且还得罪了张四维,谁的心情能好?可是,见陈炌对自己的态度破天荒温煦了许多,他立刻把那些不甘心丢到了爪哇国去,连声附和的同时又捧了陈炌一番,随即看了看天色便殷勤地说道:“眼下已经是中午,不如总宪大人和我们回去换了衣裳,找家馆子庆祝庆祝咱们都察院这次又立了功?”

平时上班得奉承上司也就算了,汪孚林可没打算把宝贵的午休时间也全都耗费在上司身上。因此,见陈炌眉头一挑,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但脸色却显得有些微妙,他便轻咳一声道:“事情还八字没一撇,现在说什么庆祝,回头万一被六科廊那边谁逮着空子,那就没意思了。秦掌道若有心,不妨等到来日总宪大人休沐时,届时在前门大街找家幽静的小店,雅座谈心岂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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