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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1650)

而张瀚却不像吕调阳那样开门见山,等到这位次辅入座后,他才苦笑道:“今日相会,想必立时就会通过锦衣卫和东厂的探子,传入元辅和冯双林耳中。我知道我之前已经对元辅进言过一次,如今旧话重提,不但会让他觉得我和一个小字辈过不去,而且还会怀疑我的用意,可我实在不得不说。汪孚林一而再再而三受到科道攻谮,固然是他说的,不少言官确实有邀名升官掩过的心思,可他自己何尝不是总会惹事?这样一个人留在都察院,无有宁日!”

这话简直说到吕调阳心里去了。可是,他更知道自己这时候绝对不能简简单单地附和张瀚,因此,他不得不轻咳一声道:“汪孚林虽年轻,所过之处确实都有纷争,但过不掩功,而且他在都察院任广东道掌道御史期间,勤勉踏实,就连左都御史陈玉泉也颇为赞许。子文兄,你的指摘有些过分了。”

自从察觉到是游七把自己以及王崇古张四维玩得团团转,而后游七被张居正和冯保联手弄得人间蒸发,张瀚就知道,自己这个吏部尚书只怕是要倒计时了。正因为如此,他没有太大的顾虑,更不会因为吕调阳这种好似和稀泥的态度而退缩。

“有功是有功,但我却觉得,他是功不掩过。一个动不动就在风口浪尖上的人,难道不是哗众取宠?而且,次辅难道不觉得,元辅对此人实在是太过纵容了一些?要知道,因为此人而引发的科道动荡,已经有过整整两次了,难道接下来还要再有第三次?说一句不客气的话,哪怕是这次他又占住了理,也要把他从都察院拿掉,无论是放在外任为兵备道,还是知州,甚至是大理寺丞,全都比他放在科道要好。”

前两种安排是张瀚之前对张居正也提过的,可大理丞却是用来安置巡按御史中最出众者的位子,张瀚连这个都提了出来,无疑是表示不惜代价也要把汪孚林从都察院搬出去的决心。听出这一重意思,吕调阳不禁心头大震,但见张瀚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显然是当真的,他只觉得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子文兄,你该知道,你这是一意孤行。”

“我只知道我身为吏部尚书,虽说不该干涉科道这种理应出自皇上决断的人选,可却不得不为。汪孚林既然觉得他是鹤立鸡群,那便让位好了!”

当吕调阳送走张瀚,他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光是汪孚林范世美黄时雨这三个门生,此次都卷进去,这就已经很让他棘手了,而张瀚今晚夤夜来见,明确表示了态度,这就更是让他隐隐觉得,如果一味和稀泥,那和张瀚同谋对付汪孚林这个监察御史的污名洗也洗不掉。他可没这么卑劣到要背地里对付自己的门生!可是,从某种程度来说,他也确实赞同张瀚宁可把汪孚林放在哪个高一点的位子酬答功劳,也要把人挪出都察院,可他能这么和张居正去说?

之前那一系列事情已经很明显了,那是张居正的心腹爱将!

“一个个都要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吕调阳揉了揉太阳穴,心中却已然断定,自己只不过代为主持内阁,却突然遇到了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棘手事情,绝对不是偶然。他阻碍别人的路了!可是,张居正尚且不计较张四维曾经是高拱信赖重用的人,他又怎么好去提?毕竟,次辅这种角色,取首辅而代之的例子在大明这两百年来比比皆是,严嵩和徐阶甚至张居正自己都是这么上位的。

所以,较之张四维,他要有威胁得多!张瀚今天这么来了一回,就算他来日解释自己与之无涉,那也说不清楚!

尽管看似只是个和稀泥的老好人,又或者仅仅是个佐助张居正革新的帮手,但都被人算计到头上来了,吕调阳当然不会坐以待毙。这天夜晚,吕家的灯一直亮着,长久没有熄灭。而当次日一大早,吕调阳坐上轿子去内阁的时候,就有心腹随从悄然去了都察院去给左都御史陈瓒投书。至于他自己,入了宫城后却没有去内阁,而是直接去了六科廊。他这个次辅往门前一站,哪怕那些平日里再眼高于顶的给事中,也不敢造次,纷纷过来行礼问好。

而更加机灵的,则是赔笑问吕调阳这是来找谁,更有人开口笑道:“次辅要见谁,直接令人召去直房就行了,谁那么大面子,能让您在这里等?”

“自然是为了我那些不省心的门生。”

吕调阳只主持过唯一一次会试,而他素来不亲近那些门生,这是人人都知道的。此时此刻,这位次辅竟然在六科廊门口说出那样的话来,给事中们自然面面相觑,有不少人觉察到这浑水非同小可,于是悄悄溜走,却也有胆大的不但没走,反而凑了过来。这其中,便包括同样刚刚升迁到给事中的程乃轩。作为万历二年这一科进士中,三个在如今这会儿跻身给事中的幸运儿之一,他竟是涎着脸说道:“老师说的不会是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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