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外头站着的并不是送饭的人,而是他们认识的,汪孚林身边的一个随从护卫。那人扫了他们一眼后,就淡淡地说道:“跟我来。”
尽管吃不准情形是好是坏,但汪吉心想再坏也坏不过在这种地方如同蹲牢房似的呆着,见对方转身就走,他赶紧对有些糊涂的汪祥提醒了一声,连忙快步追了出去。之前他们被带到这座宅子的时候,满心惶惶然,哪里顾得上看四周围的环境,此时心情紧张,更没注意脚下七拐八绕的路途。
等到最后发现不对的时候,年岁较小的汪祥回头望了一眼来路,却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记不得,登时更加紧张了起来。偏偏在这时候,汪吉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
“好像到了,一会儿小心点,该磕头就磕头,该求饶就求饶。”
汪祥连忙点了点头,果然,过了院门,迎面就是一溜三间正房,门前站着一个大约还不到二十的年轻小厮,两人却不认得。
那小厮正是明小二,他和老爹当初卖了房子后,就继续住在这,与其说是卖身,还不如说是签了雇佣的活契。
此时,他有些好奇地打起帘子放了两人进去之后,记得汪孚林吩咐的他立时蹑手蹑脚退出了院门之外,临走时却还看了一眼四个搬了两条春凳进来的随从,心想屋子里不过是两个犯了事好像又得罪了汪孚林的门房,汪孚林哪怕是一顿板子把人打得死去活来,也没人会为这两个下人大费周章,用得着这么小心谨慎吗?竟然还要自己出去看管门户!
而屋子里,汪吉和汪祥见只有汪孚林一个人坐在主位上,那就更加诧异了,但还是慌忙跪下磕头。可还没等他们请罪求饶,就只听得汪孚林开口问道:“都知道错了?”
“知错了,还请小官人宽宥我二人一回,下次我们再也不敢了!”汪祥年轻滑头,说话的时候还带着一丝侥幸。
汪吉则是比较悲观,暗想汪孚林要是那么宽容,用得着关他们这么久?于是,他就谨慎地开口说道:“小的认打认罚,只求小官人消气。”
“门前闲话主人,按理自当重罚,但关了你们这么久,勉强也算是罚过了。”
汪孚林见两人齐齐松了一口大气,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心想自己难不成就那样凶神恶煞?只不过,当初拿着这两个家伙小题大做,他也是存着把人回头讨过来,自己用他们当门房的意思,横竖出过那种事后,汪道昆不可能再用这两个嘴上没个把门的家伙。
而他这里毕竟小门小户,这两个家伙一旦心存敬畏,那就好用多了。明老爹和明小二父子是京城土生土长的,太滑头不大合适。王思明有点认死理,再说小家伙读读书,将来还能负责点别的事情。范斗也在京城经营书坊有两年了,手底下虽有一批班底,但一来更擅长经营,二来放在暗地里更加妥当。至于他自己带的那批人,都是跟着他走南闯北,对京城经验却未免很不足。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最近这一连串事情一出,他却冷不丁想到,还可以借着两个人另外做一番文章。所以,面对两个如释重负的门房,他突然词锋一转,语气变得凌厉了起来。
“只不过,汪氏家法还在,却不能说饶就饶了。每人二十,打过之后,便留在我这里当门房,若有再犯,你们自己知道后果!”
还是要打?
汪吉和汪祥悄悄交换了一个眼色,想到过后还要留在汪孚林这里做事,更是觉得前途灰暗。可汪孚林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错愕了起来。
“一会儿挨打的时候,记得给我声音大点儿!”
这是什么意思?
当汪吉和汪祥垂头丧气退出屋子的时候,就看到外头已经有人等着了,刚刚进来那院门却已经关了起来。可是,没有想象中那大板子伺候的样儿,只有两个依稀认得的随从手里抄着戒尺。意识到是届时用这东西责打,两人同时又惊又喜,可等到上前去想要说话的时候,却只见其中一人拿手指放在嘴唇上,随即用极低的声音说:“记住,一会儿挨的时候叫得大声点儿,惨点儿,最好能让左邻右舍都知道,懂不懂?”
不懂……
汪祥很想这么回答,可看到汪吉已经是把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心里直犯嘀咕的他也只能跟着点头。等到趴在了春凳上,他正琢磨着汪孚林和这几个随从到底什么意思,就突然只觉得屁股上一下火辣辣的,可一愣之下,竟是没叫出声来,因为实在是不怎么痛。可几乎同一时刻,汪吉却发出了一声震天惨叫,要不是他愕然支撑着侧头看了一眼,却只见对方挨的也不过是戒尺,不是那些粗重的板子,只怕也要误以为这是在大板子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