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两个妹妹全都嫁得不错,大姐和姐夫也还美满,汪孚林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下,当下便和父亲商量了动身的日期。虽说他是要回京去述职的,可广东毕竟属于很远的地方,他此次送怀孕的妻子回家,还是决定在家多停留几天,大不了回头再日夜兼程赶路。
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母亲吴氏安置了小北后过来时,正好听到他说十天后启程,竟是立刻开口说道:“双木,我和你爹之前就说过,要是你这次留京,那么我和你爹就带着小北坐船去京师和你会合。她自从嫁了给你之后,就没怎么和你分开过,再说这女人生产不易,若有个万一,我和你爹就没法交待了。”
“娘,我和小北早就说定了,她就留在徽州生,这次从广州回来就已经很折腾了,再千里迢迢上京,只会比在徽州生更危险。而且,您二老又不是不知道,她晕船晕得厉害,运河又是十天九堵,万一遇到钞关或者税关找茬就更麻烦了。”见吴氏还要争取一下,他便握了握母亲的手说,“娘,我是第一次当爹,当然也很希望和她一块看着孩子出生,但世事难两全。我相信,世上没有比爹和您对媳妇更好的公婆了。”
汪道蕴登时面露得色,吴氏则是想起之前对媳妇说起这话时,小北直摇头的情景,再品味汪孚林刚刚这番话,她不由得露出了欢喜的笑容。她素来是菩萨一样的人,儿媳妇是丈夫早年就定下婚约挑中的,儿子也喜欢,过门之后小北又很会哄她,她这个婆婆虽说偶尔心里也会酸溜溜的,但更多的时候却也真的把儿媳当成女儿来疼。所以,她还是再争了一会儿,见丈夫也帮着劝自己,她便最终放下了这念头,可心中却高兴了起来。
儿子有了媳妇,却还是向着爹娘的!
把汪孚林和小北送到家,常年在外漂泊不着家的吕光午自然也告辞回了新昌,汪孚林亲自把人送到了渔梁镇码头,少不得又是好一番感谢。
因为在家里停留的时间有限,汪孚林原本还派人去了岩镇方家和西溪南吴家送信,让汪小妹别过来,叮嘱汪二娘好好安胎,自己回头去看她们,可没想到次日申时,汪小妹就匆匆和丈夫一道赶了过来。已经梳了妇人发髻的她看上去显得成熟了许多,可甫一见面还是忍不住抱着兄长又哭又笑,直叫汪孚林庆幸自己那位妹夫被汪道蕴叫了过去问话,没看到这一幕。
直到好容易劝了汪小妹松开手,哄了她坐下,他方才笑问道:“我之前都没来得及为你送嫁,不怪我吧?”
“当然怪!”汪小妹却气得皱了皱鼻子,随即才悻悻说道,“可那是我运气不好,谁让二姐的婚事正好是你中进士候选的时候,我却偏偏撞上你去广州上任的时候?不过,哥你得贴补我私房钱,之前公公生病,我花了五百两银子。”
汪孚林顿时大汗。堂堂岩镇方家,又是斗山街方老夫人亲自保的媒,不会穷到真要用媳妇的陪嫁看病吧?
“岩镇方家有些眼皮子浅的人看到我过了十八才嫁人,背后编排我的不是,还说哥肯定不喜欢我这个妹妹,嫁妆也是虚张声势,我家里公公婆婆那两个糊涂的竟然还真信了,这次公公生了一场快死的病,婆婆一开始死抠着不肯花大钱请名医,直到公公不好了,我掏了腰包,她才醒悟到斗山街方老夫人给他们挑了一个就算别的优点都没有,却有钱也肯花钱的儿媳妇!所以,哥你贴补给我五百两银子,大不了我回头转手还给你,我看谁回头还敢说我哥不喜欢我!”
想到汪小妹当年未嫁时,泼辣不下汪二娘,如今嫁为人妇却要受这种磋磨,汪孚林只觉得心头怒起,沉声问道:“你和爹娘没说过?”
“和他们说干嘛?爹一怒之下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来,娘又是三从四德的。”汪小妹声音一下子低了下来,往外头看了一眼,仿佛生怕有人听壁角,随即才用比蚊子还轻的声音说道,“再说他对我挺好的,之前还在公公婆婆面前替我说话。这次出来的时候他还对我说,回头他一定把我花掉的嫁妆银子补给我。”
汪孚林这才笑了起来,等留下汪小妹和妹夫方旭吃了晚饭之后,他二话没说就摆出了大舅哥的架势,直接把人拎到了书房耳提面命了一番,等第三日早上送两人回去时,他就当着方旭的面直接把一个匣子塞给了汪小妹。
“里头是五十颗合浦南珠,随你串项链还是珠花,还有两千两银票,算是哥哥我给你的私房钱。你大姐和二姐回头也有一份,只管拿着。”
汪小妹也没想到要五百两装个样子,哥哥竟是多塞了几倍给她,饶是她素来胆大皮厚,也忍不住脸上发烧。方旭就更加不好意思了,可他上前正想替妻子回绝,却被汪孚林瞪了一眼:“做哥哥的给妹妹私房钱,你啰嗦什么?都是干干净净赚来的,又不是我贪墨来的。”